我还是一颗小小的种子时,主人将我用纸包起来买回了家,种在了后院。每天给我不一样水量,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自己寻找水源。
过了几天,我腼腆地探出了脑袋,第一次看到了世界,看到了主人和他脸上和蔼的笑容。
我一天天长高,主人一天天变老,我一天天抓牢地面,主人一天天皱纹变深。终于,在一个阴雨天里,主人去了,临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善待后院那棵树。那一刻,我的眼泪化为无穷无尽的雨水,抽泣化作震耳的雷电。第二天,雨过天晴,除了留下水洼外,没人知道昨天下了场大雨。我发誓,定要生生世世守护主人的子孙。
我最喜欢小孩子在我身旁玩耍,最喜欢老人们搬条小木凳坐在我身旁择菜,嗑瓜子,话家常。这一晃一百多年过去了,平静的生活也被一声树木倒下的声音打断了。
清晨,我被一声尖锐的声音给打断了睡眠,我意识到:那是电锯的声音。这声音格外刺耳,让我心里感到不安,心里觉得有一种燥乱感。才过两年,我能看到的那两座山上的树木全都不见了,昔日里翠绿的繁荣已然离开,留下的仅有参差不齐的矮木桩。鸟儿们流离失所,再不停留在此,风也不愿路过。
嘿!一个男人的声音惊醒了我,你们说树木都砍光了,咱还吃什么呀。另一个男人想了想,看了看我,便说道哎!这棵树怕是有几百年道行了吧,少说也能卖几十万吧。我听了,心里顿时一惊,心不禁寒了。这个男人,幼时可是爱攀上我的树枝的小胖墩儿呀。一个女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们别想,这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俺听说你们石头也可以卖钱。
就这样,那两座山也被挖走了,留下了一块平地,留下了一片荒凉。四十年了,再加上之前砍树的五年。他们用四十五年的时间完成了一场大迁移,将青山化成了他口袋里所谓的荣耀。
大自然的报复终于到了,浑浊的洪水势如破竹,如同猛虎一般扑到这里,毫无半点障碍。这一家人抱住我的枝干,我牢牢地抓住地面,与洪水作斗争。我仍然记得我的誓言。
几天后,洪水退了。我高兴极了,因为大伙儿都没事。可他们却沮丧极了。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不!我们还有那颗树。这句话好像给了人一根救命稻草,大家都达成了共识。
我的心彻底凉了,我任由他们将我连根拔起,我也无力反对,连续几天的乏累都在这一刻涌来,我的树枝折了,树叶落了,我也无暇去管,也不想去管。
我头上光秃秃的,被抬上了船,不知要去哪里。溪水为我奏着歌,鸟儿来为我送行,蝴蝶来向我告别,清风来与我作最后的游戏。四十五年前护着我的那个小姑娘,已经是老太太,她执意跟了我一路,最后走不动了,才挥挥手帕:要记得当年小胖妞啊!就由子女搀回去了。我望着他回去的背影,落下两滴清泪:谢谢你还记得我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反正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