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路上,水洼被我一脚一脚地踩开,溅起时像一朵绽开的白莲,妈妈牵着我的手,我拽着妈妈的手那时,我的小手只够得着妈妈的指尖,觉得妈妈的指头又细又长。
而现在,走在路上,我不再有踩水洼的兴致,小心翼翼地避开,妈妈沿着我行进的轨迹走。已经傍晚,雨下得不大,却像一张网似地罩住世界,朦朦细雨中,路灯像渔火一般摇曳。
慢点,别走那么快。妈妈在我后面轻声地说,我应了一声,放慢了速度。妈妈拽着我的手,像一条古藤绕着一株生满绿叶的树。妈妈撑的伞,还是原来那把蓝得如晴朗时天空的伞。妈妈说:确实是长高了呀,长了一大截啊。边说边向我的额头望去,嗯,我们班的同学都这么高。我随口说,没留意地上的大水洼,妈妈拽紧了我,把我拉过了水洼。隐隐的,我的手触到她手上硬硬的茧,扎得我的手生疼,心更疼。我浮想起,这双手曾彻夜为我织毛衣;曾握住硬硬的面杖,做出一盘香软可口的肉饺子;曾在冬天里,劈开柴火,烧来热水让我洗脚
像硬硬的茧子一样、硬硬的刺一样扎入我的心里,那些妈妈为我做过的,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都在这茧上凹凸出来。记忆中母爱的影像,细微得轻风都可以吹起来,却清晰得如刻在石头里的纹理。
妈,你的手劲真大!我不想说出心中生起的粗糙感,妈妈的手似乎松了松,轻轻地叹了口气:是啊,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有这么大的手劲。妈妈也避开了苍老这个词。到那时候,我就和你比手劲。我用男孩子一样的语气和她叫劲。好啊,我年轻地活着,等着你!我轻握着妈妈的手,妈妈依顺着我行走的方向。近处的远处的街灯,在如雾的细雨中眨着调皮的眼睛。
我牵着妈妈的手长大,妈妈牵着我的手老去。爱的演绎不需要任何道具,只需要两只彼此感觉到体温的手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