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刚是个抢劫犯,入狱一年了,从来没人看过他。
眼看别的犯人隔三岔五就有人来探监,送来各种好吃的,刘刚眼馋,就给父母写信,让他们来,也不为好吃的,就是想他们。
在无数封信石沉大海后,刘刚明白了,父母抛弃了他。伤心和绝望之余,他又写了一封信,说如果父母如果再不来,他们将永远失去他这个儿子。这不是说气话,几个重刑犯拉他一起越狱不是一两天了,他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现在反正是爹不亲娘不爱、赤条条无牵挂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天天气特别冷。刘刚正和几个秃瓢密谋越狱,忽然,有人喊倒:刘刚,有人来看你!会是谁呢?进探监室一看,刘刚呆了,是妈妈!一年不见,妈妈变得都认不出来了。才五十开外的人。头发全白了,腰弯得像虾米,人瘦得不成形,衣裳破破烂烂,一双脚竟然光着,满是污垢和血迹,身旁还放着两只破麻布口袋。
娘儿两对视着,没等刘刚开口,妈妈浑浊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她边抹眼泪,年、边说:小刚,信我收到了,别怪爸妈狠心,实在是抽不开身啊,你爸又病了,我要服侍他,再说路远这时,指导员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进来了,热情的说:大娘,吃口面再谈。刘妈妈忙站起身,手在身上使劲的擦着:使不得、使不得。指导员把碗塞到老人的手中,笑着说:我娘也就您这个岁数了,娘吃儿子一碗面不应该吗?刘妈妈不再说话,低下头呼啦呼啦吃起来,吃得是那个快那个香啊,好象多少天没吃饭了。
等妈妈吃完了,刘刚看着她那双又红又肿、裂了许多血口的脚,忍不住问:妈,你的脚怎么了?鞋呢?还没等妈妈回答,指导员冷冷地接过话:你妈是步行来的,鞋早磨破了。
步行?从家到这儿有三四百里路,而且很长一段是山路!刘刚慢慢蹲下身,轻轻抚着那双不成形的脚:妈,你怎么不坐车啊?怎么不买双鞋啊?
妈妈缩起脚,装着不在意的说:坐什么车啊,走路挺好的,唉,今年闹猪瘟,家里的几头猪全死了,天有干,庄稼收成不好,还有你爸看病花了好多钱你爸身子好的话,我们早来看你了,你别怪爸妈。
指导员擦了擦眼泪,悄悄退了出去。刘刚低着头问:爸的身子好些了吗?
刘刚等了半天不见回答,头一抬,妈妈正在擦眼泪,嘴里却说:沙子迷眼了,你问你爸?噢,他快好了他让我告诉你,别牵挂他,好好改造。
探监时间结束了。指导员进来,手里抓着一大把票子,说:大娘,这是我们几个管教人员的一点心意,您可不能光着脚走回去了,不然,刘刚还不心疼死啊!
刘刚妈妈双手直摇,说:这哪成啊,娃儿在你这里,已够你操心的了,我再要你钱,不是折我的寿吗?
指导员声音颤抖着说:做儿子的,不能让你享福,反而让老人担惊受怕,让您光脚走几百里路来这儿,如果再光脚走回去,这个儿子还算个人吗?
刘刚撑不住了,声音嘶哑地喊道:妈!就再也发不出声了,此时窗外也是泣声一片,那是指导员喊来旁观的劳改犯们发出的。
这时,有个狱警进了屋,故做轻松地说:别哭了,妈妈来看儿子是喜事啊,应该笑才对,让我看看大娘带了什么好吃的。 他边说边拎起麻袋就倒,刘刚妈妈来不及阻挡,口袋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顿时,所有的人都愣了。
第一只口袋倒出的,全是馒头、面饼什么的,四分五裂,硬如石头,而且个个不同。不用说,这是刘刚妈妈一路乞讨来的。刘刚妈妈窘极了,双手揪着衣角,喃喃的说:娃,别怪妈做这下作事,家里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
刘刚像没听见似的,直勾勾地盯住第二只麻袋里倒出的东西,那是一个骨灰盒!刘刚呆呆的问:妈,这是什么?刘刚妈神色慌张起来,伸手要抱那个骨灰盒:没没什么刘刚发疯般抢了过来,浑身颤抖:妈,这是什么?!
刘刚妈无力地坐了下去,花白的头发剧烈的抖动着。好半天,她才吃力地说:那是你爸!为了攒钱来看你,他没日没夜地打工,身子给累垮了。临死前,他说他生前没来看你,心里难受,死后一定要我带他来,看你最后一眼
刘刚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号:爸,我改接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用头撞地。扑通、扑通,只见探监室外黑亚亚跪倒一片,痛哭声响彻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