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谱的故事作者:佚名|时间:2023-02-01 20:26:56

清末,在苏北赣榆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巴掌大的地儿,竟有商号二百四十家。无商不富,有钱人多了,自然少不了逞能摆谱、夸强斗富的,当年,两大盐商为比谁更富有,往滔滔大河里你一张我一张地扔金叶子,就是这里的爷儿们吃饱了撑的折腾出来的事儿。

这城里有个叫海爷的,姓王,祖籍山西灵石县,据说是山西王家大院的后裔。海爷是个油商,生意做得很大,有了钱,海爷就盘算着建一个宗祠,以便祭祀、祈福。

可这儿的县令立马拍桌子反对,理由是本地的一些大族都还没建宗祠呢,你一外地来的生意人,就敢在这儿建宗祠了?不,就是不给你建!

哪知海爷这还犟上了,四下找人,软硬兼施,硬逼得县令松了口建也行,反正城里没地给你,既然你本事大,就在城西的河上建吧!说完,县令暗中吩咐下去:县内不允许任何人给海爷提供填河的土石!

县令暗自冷笑:没有土石,我看你怎么填河!海爷也在暗笑:谁说填河一定要用土石?

不久,县城外面一大早来了一长溜的车,好家伙,绵延几里长,全是一人多高的马车,满载货物,整车整车往河里倒。我的妈呀,海爷竟然从山西老家拉了上千车的煤炭来填河!那时候,民间管煤炭叫乌金,金贵着哪,这让县令以及其他豪门大族看得眼都绿了!

海爷这么折腾,城里其他有钱人坐不住了,风头还能让你一人独占了?后来,本地一个钱庄老板,晚上喝多了,路过海爷家的宗祠,就在宗祠前的石狮子下面,无比痛快地拉了一泡屎,于是,当即就被海爷家的家丁逮到了。两排灯笼开道,海爷的轿子来了。

没等海爷开日,钱庄老板说:你这狮子请谁打的,我双倍赔你!

钱庄老板这么说是有缘故的,在这之前,他曾对旁人说过,他要把海爷宗祠前的石狮子搞过来,然后当众砸了它,折折海爷的威风。

钱庄老板说完,脑袋瓜子一个劲地往轿子那边瞅,可海爷连轿子都没出,只在轿子里头轻轻咳了一声,一个下人忙走上前去,把头探到轿帘子边,听海爷嘀咕了几句,随即转过身来,把海爷的话大声传了出来:咱爷说了,要是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叫个事儿啦!

原来这石狮子,是海爷托人从山西清凉山行宫请来的,雍正年间打的,世间仅此一对。

钱庄老板没辙了,半天,支吾着说道:那你看怎么办吧。

轿子里又传来海爷轻轻一声咳,下人又探过头,随即回身喊道:咱爷说了,把内衣脱下来,把屎装走。

钱庄老板被逼得没了法子,三九的天,寒风萧瑟,他哆哆嗦嗦地脱下白净的内衣,准备将屎弄走时,轿子里的海爷突然拍了拍手,下人立刻将轿子一压,海爷轻轻走了出来,他走上前去,将钱庄老板一扶,笑道:兄弟,开个玩笑,今儿个这事,就这么结了吧。

于是,打这儿起,所有商号,所有有钱人,再没人敢和海爷叫板。这事在老百姓的嘴里嚼了许多年,直至海爷老了,不大露面了,海爷的儿子无论到哪喊一声我爹是海爷,街坊们还要避让几分,比衙门里肃静、回避的牌子还要好使。

海爷的儿子,听着他爹这个故事长大,觉得一辈子能像他爹那样摆一回谱,让当地人津津乐道几十年,也不枉在这世上活一场。可他知道,摆谱并不只是花钱的事,要摆得摆出个范儿来!

这一回,海爷儿子的机缘仿佛就这么来了那天,城里来了一个过路的汉子,五大三粗,目光炯炯。这汉子到了城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巧经过海爷家的宗祠,以为是个普通的庙宇,一路上奔波劳顿,就在宗祠屋檐下凑合着睡了一晚。

半夜里,被尿憋醒了,汉子摇摇晃晃地起来,眯着眼对着石狮子哗啦啦就是一泡骚尿,可没想到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汉子就被打扫宗祠的家丁逮住了。

两排虎背熊腰的家丁,穿的是统一的一身黑色短打,吆喝着在前头开道,轿子远远地过来了,当然,轿子里坐的不是海爷了,而是他的儿子。看场面,来者不善,汉子自知昨夜失礼,上前一步,连连作揖,赔着不是,可轿帘子一动不动。

汉子也算是个懂礼数的人,尿了人家的宗祠,的确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了结的,他便后退了几步,走到石狮子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对着石狮子,连磕了几个响头,头撞地的声音,五步远都听得见。人越聚越多,汉子看了一眼轿子,还没动静。

汉子有点慌,慌忙中,就拿袖子擦拭着石狮子,算是一个认错服罪的姿态。

这时,人群里有人吆喝了一声:用衣服装吧!

汉子觉得有点委屈那尿都渗到石狮子和泥土里了,怎么装啊?

旁边有人小声告诉汉子,当年,轿子里这位爷的老爹,就是这么折腾人的。汉子听了,就脱了衣服,将石狮子下面的土一点一点抠到了衣服里―这就算是把尿装了。半晌,站在轿子旁边的家丁发话了:干啥啊你!用舌头,把狮子舔干净了!

汉子愣了片刻,随后嘈的一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一脸怒气。

我们爷没那么多的耐心,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话的家丁撸了撸袖子,一时间,一群穿黑短打的爷儿们全围了上来。

汉子无奈,单膝跪地,一边舔着石狮子,一边用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轿子,双拳紧握,青筋暴突,他直舔得嘴里都流了血,家丁才将轿帘子撩开。

汉子一看,顿时气得怒发冲冠、几乎吐血:轿子里头根本没人!里面的人呢?里面的人,也就是海爷的儿子,他一直躲在人群里,帽檐盖住个脸,一脸兴奋地瞧着热闹呢!两排家丁觉得这谱摆得差不多了,便抬着个空轿子,一路嬉笑,飘然而去。

回到家,海爷的儿子迫不及待地把这事告诉了海爷,说得眉飞色舞、得意非凡。

海爷听得瞪大了眼睛,上去抡了儿子一巴掌,连声骂着孽障,海爷的儿子一时间被打懵了。

海爷告诉儿子,当年,那是他私下里和县令、钱庄老板演的一出戏!那贪心的县令,平时吃了海爷多少好处?海爷想要哪块地要不了?可海爷觉得建宗祠是干啥的?说白了就是摆个谱给外人看的,一下子建起来,还有啥意思?于是,就让县令假装不同意他建祠,这才引出拉煤填河的事儿,然后又觉得摆的谱不够大,就又找来钱庄老板,那钱庄老板,私下里欠了海爷不少钱,海爷说,只要你能演好这出戏,欠的债,一笔勾销

听完这一切,海爷的儿子当即傻了,俩大眼珠子眨巴了半天,没回过神来。海爷叹了口气,说道:我摆谱,没伤着人,可你那样欺负穷人,会有报应的。

果不其然,被海爷的儿子侮辱了的那条汉子,后来到了山东,入了匪,投奔了刘黑七,还很受刘黑七的赏识。后来,这家伙带着一拨土匪把赣榆县城给围了,并在城门口大声吃喝:这一趟,只为报仇,不夺不抢,街坊们勿要害怕。说罢,他便带着人直奔海爷家而去。

当时,海爷已经死了,海爷的儿子让全家人赶快逃出城去,自个儿却不走,家人问他干吗不一块儿走,他说:这是我的报应来了,他们是来找我算账的,我一逃,他们肯定要追,这样谁都跑不了。说着,海爷的儿子便让下人赶紧准备一顶八抬大轿以前大清朝直隶总督坐的那种。底下人这么短的时间去哪找这种轿子啊,没办法,便去关帝庙,把抬关帝爷的那个八抬大轿请了出来。海爷的儿子坐在轿子里,怀揣一钱箱白花花的钢洋。轿子往宗祠的方向一路抬去,海爷的儿子一边走,一边向路两边撒钱。街坊们一听说有人撒钱了,全城出动,全围在路两旁,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做啥营生的,全都跪在地上,抢得不亦乐乎,并且,只要大伙儿齐声喊一声万岁,海爷的儿子就朝外面撒上一大把钱。那场面,就像当年皇帝出游、百姓迎驾似的。海爷的儿子在轿子里左看右看,上蹦下跳,大呼过瘾。

等土匪冲破人群,找到海爷的儿子,他早已端坐在宗祠里,拖腔拉调地,唱着京剧《空城计》里诸葛亮的西皮二六: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宗祠四周,火光冲天,海爷的儿子这谱,摆得也忒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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