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秘密的故事,各位看客心中或多或少总有几个秘密,有些秘密就算烂在肚里也不会说出来,故事是这样子的
一
你知道,她性格内向,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同学们也只在满腹心事无处发泄时,才去找她!
夜,静得可怕。
窗外的黑幕犹如巨大的嘴巴,令人心里无端发紧。
我挪动了下发酸的脚,目光从林森苍白而又哀怨的脸上撤回,脑子里凭空浮现出一张绿如浮萍的脸。
那张脸像是无数浮萍组合而成的,森冷而又诡谲的红色眼瞳犹如嗜血的僵尸,令人不寒而栗。
她死了,全身都长了霉,我和季雨都看见了!
此时,林森絮絮叨叨的叙述接近尾声,而他原本哀怨的脸色,也因为秘密的倾泻而变得释然。他稍稍顿了顿,含笑对我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我不置可否地沉默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能听我诉说秘密!林森看了一眼窗外,随后收拾了几本书,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
见他走了,我舒了一口气。
静默了一会儿,我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带锁的日记本,熟练地从里面抽出钥匙打开它,然后将林森告诉我的秘密一字不漏地写下来。
写完后,我将日记本扔进垃圾桶。既然她死了,那么就让这个日记本,连同上面的秘密,一起沉寂吧。
做完这些,我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夜色正浓。
就在我起身时,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我的心像是被一双手捉住一般,猛地一抽。我缓缓地扭头,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满脸长着绿茸的女生。我心下一惊,迅速转身,然而身后空空如也。
这时,我感觉到有双手自身后伸来,攀上我的脖子,接着冷飕飕的气息打在我的脖颈上,又湿又黏。
我惊得手脚战栗不已,可脖子上的手像是掐进我的血肉扼住了我的声带,我不敢往后看,只好稍稍仰头看向对面的窗户。
幽蓝的玻璃窗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更显诡谲。
令我惊讶的是,窗户上的影子只有我一人,而且更令我不解的是,我的脸似乎长了一层毛茸茸的东西,它们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像个毯子。
惊骇之下,我抬手摸了一把脸,垂手一看,手心里都是绿油油的毛。
被这类霉一样的物质恶心到的我顾不得心中的恐惧,对着玻璃三下两下将脸擦干净,随后急匆匆地冲出教室。
二
初春的夜,还带着晚冬的寒意。
迎面而来的风,夹杂着说不上来的诡异气息。
我裹紧衣服,低着头一步步地向前走,满脑子都是若水那绿色的身体,以及她紧抿的双唇间长出来的黑色霉状物质。
就在我加快脚步想快点儿回家时,耳边传来铁铲撞击石头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女生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正卖力地挖洞。挖好后,她颤声说:我到底能不能完成这个使命?我好怕失败!
这音调对我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没错,声音的主人就是我的邻居,季雨。我没有上前打扰她,而是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默默地听她说话。
若水死了,她死的时候,全身都是霉。在太平间的时候,我还看到霉像寄生虫一样钻进她的尸体!
季雨像是着了魔一般不停地说着,随即她用小铲子将土填进坑里,再用脚卖力地踩平。半天,她拍了拍满是灰尘的手,带着满足的笑容,一头扎进浓郁的夜色中,和黑暗融为一体。
这个秘密对我来说,已不算什么。因为今天早上第一个告诉我若水死掉的人就是她,第二个是刘敏,第三个是林森。
他们的内容几乎一致:若水死了,死的时候全身都是霉。
我向来对别人的行为不感兴趣,但这一次内心有种强烈的好奇,我很想知道,季雨为什么要挖洞说这些话,还有,她到底有什么使命?
就在我疑惑不已时,我感到喉咙痒痒的,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倏然,我张开嘴巴尖叫道:她死了,全身都长了霉,我和季雨都看见了!
我大惊失色地闭口。
天,这不是刚才林森告诉我的秘密吗?我怎么能说出来呢?
我捂着嘴巴,低着头就往前冲。
三
一连几天,我都很沉默,因为我一旦开口说话,喉咙总是很痒,然后会说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偶尔会爆出别人告诉我的秘密。
因此,我拒绝和陌生人说话,也尽量避开那些可能是找我说秘密的同学。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的喉咙不那么痒了,似乎有好转的迹象。就在那时,刘敏抱着一个日记本坐到我面前,用极其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安晓,你变了。
?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好像若水。刘敏眯着眼睛看着我,好几次,我甚至看到你的脸和若水一模一样。
刘敏垂眸,她把一个带锁的日记本推到我面前,低声道:你看看这个。
见到日记本,我头皮木木的。
这不是我上次扔掉的日记本吗?为什么在她手里?难道她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
这是若水的日记本,她和你一样,有写日记的习惯。刘敏从口袋里摸出一片薄片,很巧妙地别开锁,然后打开,上面那红色的字挤在一起,密密麻麻,扰乱了我的眼。
我一边揉着发痛的眼睛,一边问:若水的日记本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我是无意中捡到的,不,确切地说,是挖出来的。刘敏阴森森地笑着。
我无言以对。
这时,刘敏突然说:其实林森很讨厌季雨,可季雨常常缠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惊愕地问。
林森和季雨关系一直很好,虽然林森私下告诉我,他喜欢的人是若水,但他和季雨是大家公认的最佳情侣。
她把日记本合上:这个就交给你吧!我希望你能好好保管。
为什么要我保管?
前几天,若水不是送你一个相同的带锁日记本吗?你们的关系一定不错吧!刘敏自顾自地说着,然后把本子强行塞进我怀里,逃也似的离开。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日记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若水是隔壁班的文静女生,平时喜欢看书,不爱说话。按理说,这样的女生没什么人缘,但正是因为她这种性格,让很多学生在心情不爽时,会第一时间去找她倾诉内心的不快。但凡传到她耳里的话,就如同空气,谁也不用担心她会把秘密告诉别人。
由于这个原因,她成为全校的名人,而我也是慕名而去的其中一人。
我和若水并没说过几句话,但我们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默契。
比如,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我的心情也会不自觉地低落。她忧愁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烦躁。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她装作若无其事,其实那些秘密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内在的折磨,只是她不愿意表现出来罢了。
前段时间,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找她倾诉秘密的学生与日俱增。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四天前的晚自习下课后。那天我和刘敏出教室的时候,若水迎面而来,她将我和刘敏堵在路口,随后从黑色羽绒服的夹层里拿出一个带锁的日记本。
她把日记本递给我,艰涩地笑着:这个给你。
我看着本子好奇地问:为什么把它给我?
因为你需要。她的声音很笃定,且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森冷。
我看了一眼日记本,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要接不能接。可我的手臂不听使唤地伸了过去,接住她递过来的带锁日记本。
当我接过本子时,她说:你千万不要变成另一个我!
那一刻,我的心里竟泛起浓郁的欣喜。
我知道,这种心情不属于我,它是若水此刻心情的体现。
若水走后,我反复看了一遍日记本,随后将它丢下楼。
可后来,我又鬼使神差地回去把日记本捡了回来,用它来记录别人告诉我的秘密。
四
想到这里,我没好气地抄起若水的日记本,想把它扔进垃圾桶。同一时刻,坐在最前排的林森扭头与我对视。
情不自禁地,我打了个寒战。
此时的林森骨瘦如柴,双目深深地陷了进去,混浊的眼睛无神地盯着我,苍白的嘴巴上结了一层黑色的壳。
半晌,他抬手向我招了招。
我走到他面前,张口就问:你怎么变成这样?
林森双手捂着脸,全身止不住地发抖。他抽泣道:安晓,你不会把我告诉你的秘密说出去,对不对?
嗯。
是不是知道别人的秘密,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或许吧。我不确定地回答。
林森把头埋进双臂间,沧桑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其实我很久以前就看不惯那些人了!有什么秘密都告诉同一个人,还要求她不要说出去!连自己的秘密都守不住的人,你又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守口如瓶?
我完全愣在那里。
良久,我讷讷地插话:既然看不惯,你又为什么找我倾诉秘密?
因为林森缓慢地站起来,他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嘴角扯出一丝苦意。
这时,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绿色,我身体一颤,随后偏头一看,只见林森搭在我肩膀上的手长满了绿色的霉,而那些霉有逐渐变黑的趋势。
因为你太像若水了,有时候我在想,你根本就是她的另一个化身!林森郑重地说。
又是一个说我长得像若水的人。
你一定认为我在说疯话对不对?呵呵我说的都是实话。林森凑过脸在我耳边低声说,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林森慢吞吞地告诉我一个惊天秘密!
听完他的秘密,我张大的嘴巴许久都未合拢。
你我惊愕得硬是没法儿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林森没等我再问话,冲我笑了笑,随即转身冲到窗户前,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轰的一声,随后我的耳边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等我回过神来,我第一时间冲到窗户前低头一看,下面的学生围成一个圈。
林森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还未放大的瞳孔里透着绿幽幽的光芒。
我呆呆地看着他身体不断地变绿、发霉,直到一团绿茸茸的霉将他整个包裹住。
五
回家后,我随手将若水的日记本丢在床上,继而进卫生间洗脸,洗到一半时,我想起林森被霉包裹的样子,又想起他和刘敏说我与若水长得一模一样。
我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慢慢地直起腰。对着镜子时,我的瞳孔里盈满恐惧。因为镜子前的我,真的长着和若水一样的脸。我试图眨眼、咬唇、微笑、扮鬼脸想通过这些来证明我是眼花了。可令我失望的是,无论我做多少遍,镜子里的脸都一直没变。
恐惧,就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牢牢缚住。
我摸着脸,一步步地向后退。片刻,我冲进房间,抓起床上若水的日记本,当我翻开时,我蒙了: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我急躁地合上日记本,然后到客厅打电话。
当我拨通刘敏家的电话时,好长时间都无人接听。我挂断电话,疯狂地拨打她家的电话,可无论我拨多少次,机械的语音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
忽然,我的喉咙里像是爬满了不明生物一样,又痛又痒,随后我听到自己说:哈哈,你以为听别人的秘密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我慌忙抬手捂住嘴巴,可一股发酸的霉味钻进我的鼻孔。我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双手长满了霉,不仅是手,身体的其他部位也或多或少长了一些。
这时,我慌了神。
我跑进卫生间抓起毛巾将霉擦掉,可不论我怎么擦,它们还是会迅速长出来,而我的嘴巴也不听使唤地说道:你愿意当我的媒介吗?
这不是我要说的话,可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为什么会从我的嘴里发出?难道我被人控制了?而我的记忆中,也没有谁对我说过这两句话。
六
第二天早上晨读时,我便发现今天班上的气氛很沉重,大家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不是吧?刘敏也死了?还是割腕自杀?她在哪个医院啊?放学的时候,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在B附属医院。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我的双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无法挪步。
难怪昨晚我打电话到她家无人接听。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刘敏为什么要割腕自杀?
顾不得许多,我走出教室,想去B附属医院看看刘敏。
走到校园绿化带时,我看到季雨跪在一棵香樟树下用手刨土,挖了半天,她将好几张皱皱的纸埋了进去。
填好土后,她闭上眼睛默默祈祷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等她走后,我小跑上前,学着她的动作开始刨土。可我刨了半天的土也没见到纸,反而刨出一颗人头。
那头的主人长着和我一样的脸。
我连滚带爬地尖叫着,脑子因恐惧而乱成一团,无法思考。
同一时刻,季雨从某个地方冲了出来,她一把捂住我的嘴巴,警告道:别叫,否则会引起骚动!
我死死地抓着季雨的手,全身止不住地抖动着。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终于冷静下来。
我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问:那颗人头是我?
是!
那么,我是谁?
你是安晓。
我的意思是,我是不是死了?
你还活着。
你还知道些什么,你快告诉我!我激动地问。
我要疯了,我要崩溃了!
被埋在树下的是我的人头,林森和刘敏说我长得像若水,难道我的头早就被砍下来埋在地下,现在顶着的是若水的头?这太荒唐了吧?
季雨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不会告诉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你好!
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既然她知道秘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一手捂住闷闷的胸口,另一只手揪着头发。
天在转,地在陷。
我的头一阵阵剧痛。
剧痛之下,我发现自己像是被人控制一般很想说话。惊骇之下,我右手扼住喉咙,左手手掌放进嘴巴,牙齿没入皮肉里,浓郁的腥甜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我用极端的方式来阻止自己说话,然而此时我感觉到,似乎有双手从我肚子里一直爬到喉咙上,那只手一直往前爬,然后我听见自己在说:她说她不会死,因为你就是她的媒介!
这是林森临死前告诉我的秘密。
是我杀了若水!我不是有意的,是她求着我的,她说她很痛苦,特别痛苦!我很想替她分担这些痛苦,可我不是你,我没法儿做一个媒介!
在我痛不欲生时,季雨走到我面前,她伸手捂住我的嘴巴和鼻子,不让我呼吸。窒息的感觉不好受,可比起阻止自己不说话的痛苦,简直不值一提。
我没有反抗,亦没有挣扎。
片刻,黑暗如同一块幕布将我的眼睛包裹住
七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教室里。
我稍稍偏头,便看见季雨坐在对面。
见我醒了,她说:你醒得还挺快的嘛,没事就好!
我哦了一声,随后暗自懊恼。
要是就那样死了,也是一种幸福吧!
我觉得你有必要看看你的脸。季雨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面梳妆镜。
我疑惑地接过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竟发现我的脸又变成一张陌生的脸。惊骇之下,我扔掉镜子,惶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是谁的脸?
你真的不认识这张脸?好好想想吧,你会记起来的!季雨漫不经心地说,占领别人的身体,控制别人的思想,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激动地揪着季雨的衣领质问。
季雨很冷淡地推开我的手:自己去想,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就算你能想起来,还会再一次失忆!
话落,她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她扭头对我说:忘了说,安晓已经死了!
季雨的话无疑就像当头一棒,让我目瞪口呆。
我奔了出去,只见校园内一群学生和老师又乱成一团,几个救护人员将全身长满霉的我抬上担架,其中一个护士将一条白布盖在我身上。
如果我死了,那么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难道我不是人?
这时,我又想起被季雨埋起来的纸。我再一次跑到绿化带前,也顾不上之前挖出来的是人头的恐惧,再一次挖了起来。
这一次,我挖出来的是被季雨揉成团的纸,而不是人头。
八
我欣喜地将纸展开,把碎纸拼凑完整后,我慢慢地读着下面的信息。
今天这个找我的女生,比以往任何一个人都特别。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直接说秘密,而是说:我觉得你很幸福!
这句话就是她的特别之处。
从第一个人跟我说秘密,并要求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说出去起,我就不知道幸福的含义了。后来,找我倾诉秘密的人越来越多,我却没法拒绝。
再后来,知道的秘密太多太多,憋在心里就像有什么堵住一样难受极了。起初我学着童话故事里那个理发师一样,挖洞说出这些秘密,可效果甚微。
后来我把这些秘密写在日记本上,一开始有了好的效果,我心情好了很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写日记也于事无补。
再后来,我发现林森喜欢我。一个喜欢你的人,为了让你开心,他会听你的任何要求,只要他力所能及,必然全力以赴。
因此,我尝试把一些不痛不痒的秘密告诉他,每次我说出一个秘密,我身体就会长出一些霉,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于是,林森成为我倾诉的对象。
但是积聚了秘密的林森,也变得少言寡语了。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太自私了。
如此痛苦的我,竟然有人说我很幸福。
我当时就笑出声来:哈哈,你以为听别人的秘密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八卦是人的天性啊!她说。
我知道大家都不是真心喜欢我,他们只是在自己有秘密的时候,才会找我。知道别人的秘密又怎样,我又不能说出去,一旦我出卖任何一个人,就会被所有人一致排斥!再说了,我知道他们的秘密,其实他们也是坐立不安,怕我出卖他们,骨子里还是对我有敌意的!
她很天真地说:要是你不想让他们害怕的话,你也可以说一个秘密啊!那样你们就扯平了,谁也不用担心谁会出卖谁!
我笑着问她:你听过一个关于理发师和长着驴耳朵国王的童话故事吗?
她茫然地摇头。
于是我把这个童话简要地告诉了她。
从前,有个国王长了一对驴耳朵,被理发师看见。国王要他发誓不将这个秘密说出去,否则就处死他。装着秘密的理发师生病了,随后他听从朋友的建议挖了一个洞把这个秘密说了出去。多年后,洞里长出一根竹子,有人砍断竹子做成笛子吹,可笛音一次次地说:国王长着一对驴耳朵!
听完这个故事后,她皱着眉问:你的意思是理发师出卖了国王?
我想说的是,如果能有一个有效的发泄秘密的方式,或者找到一个好的媒介,或许知道秘密,的确如你所说,是一种幸福!我说,比如那个洞就是媒介,而对于洞来说,竹子就是它的媒介,对于竹子来说,把它做成笛子的人就是一个媒介!
那又怎样?
你愿意当我的媒介吗?
她怔了怔,然后说:你是想让我听你知道的所有秘密?
你不是说,这是一种幸福吗?
她想了很久,思想似乎在挣扎。
天知道我当时是多么希望她能答应。
因为和她短暂地交谈之后,我发现她和我有着相同的体质,更重要的是,她有好奇心,但并不是那种很大嘴巴的人。
如果这场交易成功,我或许能解脱。
我真的可以当你的媒介吗?
当然。
后来,她便成为我的媒介。自从有了媒介之后,我便轻松多了。
我相信,从今往后,我会幸福起来,而这本日记,也不会再有后文。
九
原来,我是若水的媒介。
我被若水利用了,所以才落入现在的局面。
作为安晓的我已经死了,那么现在的我又是什么身份?我叫什么,住在哪里,父母是谁,朋友叫什么?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很自然的,我又想起季雨。
现在唯一知道秘密的人就是季雨,可是她一副看戏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打算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我。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活下去,我有权知道真相!不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从季雨那里得到我想要知道的信息。
就在我做了这个决定时,我的头忽然炸裂般的痛!
我蹲下身子,双手奋力地扯着头发,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头剧烈地疼痛着。片刻,头不那么痛了,可脑子昏昏沉沉,恍惚间,脑海里浮现一些陌生的脸,他们笑的笑、哭的哭场景和人物不断地变换着,而我从这些信息中,竟得知,我现在的身份是刘敏!
不可能,我怎么会是刘敏呢?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而且我和刘敏是好朋友,她的脸对我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刚才季雨给我镜子时,明明就是陌生人的脸。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勾勒出刘敏的脸,可不论我怎么想,刘敏的脸总是很模糊。
寒意从脚底升腾到头顶,我隐约闻到了危险和阴谋的气息。
我仓皇地起身,踉跄着向前走。偌大的校园,川流不息的人群,嘈杂的声音,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脑海里的画面不停地闪烁着、交替着。
我清楚地感觉到,作为安晓的记忆在此期间,被我一点点地遗忘。
第一次,我感觉到如此惶恐和不安。
同一时刻,一个陌生的男生迎面走来,见到我,他友好地打了声招呼:嗨,刘敏!昨天一群无聊的人传言你死了呢,我怎么也不相信,今天看到你真高兴!嘿嘿,谣言不攻自破了!
男生的话就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爆炸!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情?
我是安晓,不是刘敏!
还有,传言刘敏已死不是今天吗?怎么是昨天?除非我昏迷了一天一夜。
不过,这些猜测和身份颠倒的混乱,只有季雨能给我答案。
十
我是刘敏。
我很八卦。
我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
我讨厌季雨,因为她总是鄙视我的八卦性格。
当然,我也不喜欢若水,因为她知道很多人的秘密。我看到她经常写日记,所以好奇,她在日记里写了些什么劲爆的秘密。
一个星期后,我的思想慢慢转化,很多时候,我真的就以为自己是刘敏,而不是安晓。至于季雨,自从那次她说了吊足我胃口的话,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因为刘敏的身份,交替的记忆间,让我的到了一些信息。
比如,刘敏并没有像大家传言那样全身长霉死了,而是她故意在自己身上涂了一层类似霉的物质,她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比如,若水的日记里记载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刘敏费了很大力气把日记本偷了过来,至于日记的内容,因为是刘敏的记忆,我并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什么。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关于安晓的记忆越来越少,甚至变得很模糊。有好几次,我都以刘敏的身份毫无顾忌地和大家攀谈嬉笑。
这种异化,让我感到非常恐惧。
为了不迷失自我,我用小刀在手臂上刻字:我是安晓。
我在属于刘敏的日记本上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写下来,并反复强调,我是安晓,不是刘敏!
写着写着,我看到自己的皮肤表面结了一层灰茸茸的物质,它们交叉着、纵横着叠在一起,并随着我的日记字数的增加而疯狂地生长。
当我写完所有事情时,我已经变成了一个霉人!
我合上日记,去了卫生间。
看着镜子前那全身又灰又绿的怪物,我提醒自己:我是安晓,不是刘敏!我是安晓,不是刘敏
重复了几遍后,变成了:我是刘敏,我是刘敏,若水的日记在我手里,我看到了很多秘密,嘿嘿嘿
十一
自鸣得意了一会儿,我的脚不听使唤地离开家,向学校走去。
人是按照自己的思维做事,可我的身体怎么就不听使唤?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回去,回去!
可我的脚朝着校内走去。
走了一大圈之后,我停下脚步。此时,我感觉到有双无形的手在我的喉咙间轻轻地撩拨着,怪异的酥麻感在身体的每个细胞里游走着。
不要霸占我的身体,别想控制我的思想,滚开,快滚开!季雨,你快救我!倏然,我张嘴大叫。
这是刘敏的声音。
我是安晓,季雨,我是安晓这是我的声音,我们真的能成功吗?把身体交给它,你确定你能杀了它救所有人?季雨,我好怕,我不想死!
这是怎么回事?
我惊愕地站在原地,手指掐着脖子,可嘴巴还是不停地说话,它一会儿变成刘敏的声音,一会儿又变成安晓的声音,让我头晕目眩。
慌乱中,我一边扼住脖子,一边向前走。我的脚步不稳,身体摇摇晃晃。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又来到绿化带前。
走着走着,我看到季雨正在一棵梧桐树下挖洞,她挖好一个小洞后,吸了一口气:安晓死了,我没能救她!现在刘敏快丧失自我了,我却无计可施!
前段时间挖洞,看到了刘敏的头。我知道它下一个目标就是刘敏,我只能看,却什么也做不了,我真没用!季雨说着说着,眼泪哗哗哗地流下来,林森,对不起!若水,对不起!安晓,对不起!是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不管结果如何,我一定都会和它一起下地狱!季雨说完,把洞填好。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出来吧刘敏,我知道你在偷窥!
我短暂地错愕之后,出现在她面前:我只是凑巧路过,可不是有意偷听你说话!你在学童话里的理发师挖洞说秘密?
她眼睛飘忽不定地看着远方,老半天目光才落在我身上:你是谁?
刘敏。我张口就答。
季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纠正:哦,不,我是安晓!
她忙不迭地问:有关安晓的记忆,你还保留多少?
我沉思了片刻,忧心忡忡地回答:我也是强迫自己保留记忆,很多时候我已经把自己当作刘敏去适应生活。我很怕迷失自我。
以后别试图来找我,我会再一次杀了你!季雨的脸色猛地一暗,就像杀死安晓一样杀死你!
她说完,面色凝重地离开了。
作为安晓的我,不是全身长霉而死了吗?怎么又成她杀的了?我记得当时她捂住我的嘴巴和鼻子,窒息感让我晕了过去,醒来后我就变成了刘敏。
忽而,我的头又诡异般地剧痛起来。
十二
这时,我脑子里响起了安晓的声音:刘敏,我快被它遗忘了,怎么办?我们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吗?
安晓,我也害怕。不如让它看日记吧,它恢复了记忆,也许我们就能得救,毕竟这个身体承载了两个人的思想!
炸裂的疼痛中,我听到刘敏和安晓的对话。
我到底是安晓还是刘敏?
听她们的意思,似乎我不是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另一个人?
倘若如此,我是谁?
就在我迷惑时,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走,我走到学校的某棵树下,挖到一本日记。
我找了一个人迹稀少的地方坐下,摊开日记。
第一篇。
她是很好的媒介,我的身体再也没长过霉,并且因为承载太多秘密而导致身体不适的反应也全部消失。
我观察过她很长时间,她很好,没什么反常的地方。
我说过这篇日记不会有下文,可我还是写了。因为,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童话故事里,理发师对洞说出秘密后,多年后长出来的笛子把秘密传了出去。我在想,会不会我以前挖出来的洞,也会长竹子或者其他东西,万一它把秘密泄露出去怎么办?
为此,我特地找到我曾经挖洞发泄秘密的地方,费了好大的力气挖了一个大坑。令我恐惧的是,我挖出一颗人头,那颗人头就是我!
我扔掉人头,四处找人问能不能看见我。大家一边回答可以,一边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原来,我并没有死!
可那颗人头是怎么回事?
猛然间,我想起一件事。自从她成为我的媒介之后,我总感觉自己丢失了一些记忆,常常想不起自己是谁,而且浑身无力,很想去死!
难道她成为我的媒介,会夺去我的生命?
日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我接着看第二篇。
我和她见了一面。
我没有和她废话,直接问:你为什么要成为我的媒介?
不是你要求的吗?
我越来越觉得事有蹊跷!
她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看到了自己的人头。
她的语气慵懒而淡定:嗯,那就表示你活不了几天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事实,你再回到原来的地方挖挖看,挖出谁的脸,那个人就是它的下一个目标。
它?
你我都看不见的东西。她面无表情地说。
我虽然怀疑,但还是按照她说的去做。我在挖坑时,她就站在我身后,挖了半天,我挖出一个陌生的人头。
这次,是安晓啊!
安晓是谁?
人头的主人。她说,也是我的好朋友。
看到这里,我隐约感觉到,若水日记里的她不是我,我一直以为我就是若水的媒介。
我会死?
是!她继续说,你死了,它就会找安晓!
然后呢?
杀死安晓,再找其他人。
听了她的话,我崩溃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成为我的媒介,是你设计的,是吗?
不,是它选中的我。所以,我才知道这些事。不要害怕,我会救你,也会保护安晓。哪怕是拼了我的命。她提醒我,在此期间,想要活命的话,不要和安晓见面。
我当时点头答应,可回来后,我坐立不安。
犹豫了半天,我决定去找安晓,既然她和我一样会有相同的命运,那么我一定要让她提前知道。
和安晓见面时,我把日记本给她,并说:你千万不要变成另一个我!
说完后,我由衷地欣喜着。
就算死,我也不希望别人步我的后尘。
后来的几天,我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我用刀在手上刻字来提醒自己。我想在我这段时间,那个叫安晓的女生,应该在接受我的思维了吧?
日记到这里就完全结束了,难怪和若水见面后,我就觉得自己和她心心相通,原来这是我和她转变的过渡期。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保留的记忆是安晓,而不是若水呢?
难道,是记忆发生错乱了?
十三
事情越来越复杂,我无法理清。
合上日记本,脑子里响起了安晓和刘敏的声音,但她们交谈了片刻,便发出惊恐的尖叫,最后两个声音完全消失了。
我起身到街上晃悠。
晃了半天,我想起季雨的洞。她也喜欢挖洞说秘密,那里会不会长出什么野草来?
我找到季雨常常挖洞说秘密的绿化带,那边的香樟树和梧桐树长得异常茂密。
不知不觉中,原来已经到了初夏。
我踮起脚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里吹。
如果你来这里,那么就表示你的记忆有复苏的现象。我是季雨。
我每吹一下树叶,它们发出来的不是歌声,而是季雨的声音。
没错,我已经死了。至于理由,就是为了杀你!因为我昨天挖洞的时候,看到我的人头,你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如果我提前死了,你就没了生存的土壤!
我答应成为若水的媒介,并不是我多么热心,而是我不忍看到林森承载了太多秘密而日益消瘦!
原来若水的媒介是季雨,而不是安晓。
若水是一个很特殊的人,她知道的秘密太多,每次她说出一个秘密,身体就会发霉。后来这种现象传染给知道很多秘密的人,林森就是其中之一。为了阻止你继续蔓延,我故意接近若水,成为她的媒介。这样一来,我就能提前知道你的行动!我慢慢地吹着,季雨的声音苦涩极了,承受不了的若水要求林森杀了她,并欺骗他安晓就是她的媒介,只要安晓还活着,她就活着!后来知道真相的林森发现,我才是真正的媒介,并且若水被他杀掉的那刻,她已经死了,受不了打击的他选择了自杀!
林森临死前跟你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是为了让你相信你就是若水的媒介,你就是安晓!让你以安晓的身份一直沉寂。季雨的声音变得很淡然,而刘敏说你像若水,其实也和他的目的一样,让你以为你就是若水的媒介!我们几人早就商量好,让你以安晓的身份活下去,而我负责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
原本你成为安晓后,会保留若水的记忆,作为媒介的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若水的事,而且拼命接近安晓,造成你的记忆混乱。而我的做法也确实成功了,可千算万算,你还是复苏了!不得已之下,我杀了安晓!但我没想到即使这样,你还是占领了刘敏的身体,企图控制她的思想!
吹到这里,我停了下来。
看来,我不是安晓,也不是刘敏,而是若水身体里激发出来的另一个若水。
我把树叶放在唇边,继续吹:我知道你的意图,你就是想让那些心里装有秘密的人,把他们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可你要知道,秘密就是秘密,如果那个人不愿意说,你凭什么让她做出背叛朋友的事情?
背叛?说出秘密就是背叛吗?一个连自己的秘密都背叛的人,还妄想别人替你守住秘密?
当我有这样的思想时,我扔掉树叶,靠在树干上,笑得全身发抖。
原来,我就是霉。
我走到校园中央,扯着嗓子喊着:季雨,你杀不了我,你永远也别想杀掉我!
话落,我倒了下去,世界一片混沌。
十四
天阴沉沉的,滚滚乌云从南到北地浮动着。
空气浓稠得令人压抑。
我走在人声鼎沸的校园,看着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交替的画面间,有关刘敏的记忆变得很模糊,而新的身份在我脑海里愈发清晰起来。
我笑了笑,原来我再一次毫无悬念地找到了新的目标。
那些听到别人的秘密,正在努力守着承诺而不说出去的君子,我会在他们脑子里生根发芽,用各种方式,让秘密霉出来。
一个连自己的秘密都无法守住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替你守口如瓶?其实人的潜意识都是想背叛秘密,把它说出来的。谁敢保证那些好友曾千叮万嘱不要说出去的秘密,你从未告诉过第三方?
因为霉在心里的秘密,是有毒的。
当它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如果不想被人背叛,请守住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