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旺打小就脾气暴躁,是个点火就着的人,可有一点特让人佩服,他对七十岁的娘特别孝顺,事事都先想着她。最近,郑旺娘的心脏病犯了。郑旺听说上海有一家医院的治疗方法很有效果,二话不说,和老婆一起陪着娘来到上海那家医院。
这天,在医院病房,娘打完针后睡着了,老婆也倚在床头打着瞌睡。郑旺自己摆弄了会儿手机,觉着无聊,便心想:来上海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真正地出去转过,何不瞅这机会出去开开眼界?
郑旺立马收了手机,走出医院。独自一人走在高楼林立的大街上,郑旺眼睛是一刻不闲着,东瞅一下西瞧一眼,感觉哪里看着都新鲜、都高大上。
这时,路边停着的一辆警车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车身上写明了是家乡公安局的车子。
在这陌生而繁华的大都市,能看见家乡的车辆,郑旺倍觉亲切。他想都没想就快步走了过去,还未到车前,车后门却打开了,从里面钻出个穿便服的高大男人。
郑旺迎上去主动招呼道:来办案的吧?男人上下打量了郑旺一眼,戒备地问道:你认识我?郑旺指了指男人身后的车,一脸兴奋地说:我不认识你,但看你的车就知道了,咱俩是一个县的,是老乡呢。男人仍半信半疑,问道:是吗?这么巧。郑旺点点头,自嘲地说:听我口音还听不出来吗?一口土味。男人笑了,伸出手与郑旺握了一下。
郑旺接着感叹道: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谁会想到在这茫茫人海、车流滚滚的大上海,我一眼就瞅到了你们。能在这地方听到家乡话真是熨帖,这不就是缘分嘛!男人也连声感叹着:是缘分,是缘分。
郑旺又热心地问道:你们是来办案的吧?是啊,这不导航把我们导到这地方来了。男人有点丧气地说,都怪我们走得急,导航忘记更新了,上海这么大,还是不好找啊!郑旺同情地说:可不嘛,当初我们来这儿也找费了事。你们当警察的也不容易,只要有了案子,不管天南海北都得去办。
两人越聊越投机,越聊越热乎,不觉十几分钟就过去了。这时,郑旺就听男人的肚子咕噜了一声,于是提议道:你看,都站半天了,腿早就站麻了,不如找个小饭店边吃边聊,顺便可以向饭店老板打听打听你们要找的地方。行啊,我的肚子早就叫唤了。男人爽快地答应,接着敲了敲车窗,从车里又下来两人。
恰巧,对面的街上有一个饭馆,几个人一前一后朝马路对面走去。
男人和郑旺并肩走着。男人又问:都聊这大半天了,还不知道你来上海干啥呢?送孩子上学、打工,还是走亲访友呢?咳,太激动了,倒忘了自我介绍了。郑旺带着歉意说,我叫郑旺,这次来上海是带我娘看病的,她心脏不太好,已经住院快一个月了。
郑旺话音刚落,只见男人和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在饭馆门前站住身,像求证似的又问了一遍:你真叫郑旺?对呀。郑旺肯定地点点头,我带着身份证呢。
见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不停游移,郑旺有点迟疑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是不是怀疑我身份是假的呀?要不你们看看我的身份证?
男人忽然笑道:看啥身份证,又不查户口,先吃饭。说着他带头进了饭馆,另外两人把郑旺夹在中间也跟着进了屋。
吃罢饭,郑旺擦了一把嘴,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身边的两个便衣像条件反射似的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男人问道:干啥呢,这么着急?郑旺说:付钱,我主动邀请你们,得我请客,再说我比你们早来上海,就算帮衬一下老乡吧。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感动,他朝郑旺摆摆手,说:让他们去付。你娘看病肯定花了不少钱,咋能再让你请呢?坐下,坐下。
郑旺挠挠头坐下,说:那多不好意思,白吃了你们一顿。
啥叫白吃,刚才还说了是老乡。说到这儿,男人忽然不作声了,半天后盯着郑旺问了句,听说,你把村里的大喇叭给偷了,有这事吗?郑旺气哼哼地说:誰说我偷的?那破玩意儿卖了能值几个钱?说完他像想起什么,一脸疑惑地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事的?
男人淡淡地地说道:我们干警察的啥事不知道,有人去派出所报案了,说你偷集体财产,把宣传党的政策的喉舌给剪了。
郑旺急了,满脸愤怒,说道:我为什么把喇叭给剪了?是有原因的!村里那个大喇叭就挂在我家门口那棵大榆树上,每天不放新闻,净放些流行歌曲,还好意思说是喉舌。更过分的是,下个通知不分时间,有时是一大清早,有时是晚上八九点钟。村主任喝了酒后还常在大喇叭骂不听他话的人。我娘有严重的心脏病,怎么禁得住这般惊吓和嘈杂?跟书记和村主任说过好多次,就是不听,这次我娘心脏病犯了就跟这喇叭有很大干系,一气之下,我爬到树上把喇叭给剪了下来,扔后山水库里去了。
男人听完,若有所思地说:我们也跟报案人说了,一个喇叭,多大的事啊,等我们先了解清楚情况再说。不过此事虽小,但也看出干群关系不是很好,有些村干部确实没把群众的事放心上。
郑旺赞同地说:就是嘛。他们要是早把我说的事当回事,我也不至于去剪大喇叭。
男人点了点头:说句公道话,村里确实过分了点,但你也不该去剪喇叭这样,等你娘出院回去后,给村里重新买个大喇叭。我呢,等回去也跟村里说说,把喇叭换个地方,让村干部再下通知或广播什么的时候有个分寸。
郑旺佩服地朝男人伸出大拇指,说:听你的,回家我就去办好这事。接着又问了句,等会你们要去哪里办案?我陪着你们一起去找人问问路吧。
男人说:路我们自己找就行,你还得回去伺候老人,就不麻烦你了。郑旺也没再客气,跟另外两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见郑旺走远了,其中一个便衣跟男人说:所长,就让他这么走了,咱这次不白来了,回去咋说?
男人摇摇头,说:咋白来了呢?起码了解了情况,没有听信片面之词,盲目抓人。不然,我们还真认为他是畏罪潜逃到这儿的,其实人家是带老人来看病。咱做警察的,甭管大事小事,都得把正那个理字,不能放走一个坏人,更不能冤枉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