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喜梅对我说:今年咱们不回乡下过年了。我听了不高兴地说:不行,乡下就我妈一个人,我们不回去,我妈一个人怎么过年?喜梅瞄了我一眼,说:反正今年我是不回去了。我听了赌气地说:你不回,那我就带儿子一起回去陪我妈!喜梅说:儿子从出生到现在都六岁了,除了儿子出生那年没回乡下过年,其余的五年都回去了,今年我想和儿子在城里过。
听了喜梅的话我没再争执。喜梅说得没错,我们一家三口连续五年都回乡下和母亲过年,今年喜梅想和儿子在城里过年并不过分。但母亲就我一个独生子,父亲去世得早,乡下老家就剩母亲一个人了。我和喜梅一直想把母亲接到城里来住,但母亲总说城里住不习惯,死活不愿意来。好在母亲的身体还硬朗,所以这些年母亲一个人在乡下过也没有什么大碍,我平时给母亲寄些钱回去,逢年过节就带喜梅和儿子一起回去陪母亲。可今年喜梅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不愿意回去了?
我皱着眉头想对策,喜梅见我拉着个脸,就说:你呀,就是个榆木脑袋一根筋,难道就不能让妈来城里和我们一起过年吗?我说:我也想让妈来城里过年,可这些年我叫的还少吗?她不愿来呀。喜梅瞪了我一眼,说:你等着,今年咱妈肯定会来的。说完喜梅就拨通了我母亲的电话:妈,我是喜梅,您在家还好吧
我在旁边隐隐约约听到母亲在电话里笑呵呵地说了半天过年的事。喜梅耐心地听完后,说:妈,我们都爱吃您做的糯米糕和腊肉腊肠,不过今年我们不能回乡下过年了。
电话那头的母亲一下子沉默了,半天才说:怎么,你们今年不回来了?喜梅说:妈,这段时间小弟的胃不好,昨天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是胃溃疡,给他开了好多药,说让小弟注意饮食,多休息少出行,如果不注意會加重病情的。所以我们今年就不准备回去了。
一旁的我听到喜梅欺骗母亲,就想过去夺喜梅手里的电话。喜梅一把推开我,示意我不许出声。接着喜梅又说:妈,您看您一个人在乡下过年我们也不放心,但小弟有胃病又不能回去,今年您就来城里过年吧。电话里的母亲着急地问:小弟的胃疼得厉害吗?喜梅说:嗯,医生说如果不注意,再发展下去会很严重没等喜梅说完,电话里的母亲就打断了喜梅的话头说:好、好,你们别回来了,我收拾收拾明天就坐车去你们那儿。喜梅一听高兴地说:妈,您真好。
放下电话,喜梅得意地对我说:咋样?妈明天就来了。我虽然也挺高兴的,但还是说:你骗我妈说我患了胃溃疡,我哪来的胃溃疡呀?等我妈来了看你怎么说。喜梅笑着说:那就全靠你了,你就说你胃不舒服,疼得厉害,帮我演演戏不就得了。我一想也是,只要母亲能来城里过年,我装一装病也没什么。
第二天,喜梅去车站把母亲接了回来。背着大包小包的母亲一进门就问:小弟,你的胃病怎么样了?我忙装出一副不适的样子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些日子胃老是不舒服,已经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让我平时多注意。母亲说:你们怎么不早说呀,早说我就早来了,帮你们做顿热乎饭吃,也不至于落个胃不舒服。在厨房里做饭的喜梅听到我和母亲的对话,乐得直冲我做鬼脸。
吃完午饭,喜梅让母亲去卧室休息,然后对我说:咱妈来了,明天我们带她去吃涮羊肉吧,让她老人家开开荤。我说:我妈肯定不会去的,她节省惯了,怕我们乱花钱。你个榆木疙瘩,怎么就不开窍呢?明天我保证妈一定会去的,去了还保证她会吃得高高兴兴。
第二天中午,喜梅拉着母亲的手说:妈,今天我们去吃涮羊肉吧。母亲说:就在家里吃吧,外面的饭菜太贵了。喜梅说:妈,吃涮羊肉对小弟的胃病有好处呢,咱们去吃吧。母亲听了说:是吗?那你们去吃吧,我在家里随便吃点就行了。喜梅听了忙说:妈,咱们一起去吧,那家餐厅是我朋友开的,每次我们去,他都会给我优惠,最多不过一百块钱就能吃得很好。我也在一旁帮腔说:妈,一起去吧,那家店真是喜梅的朋友开的,关系好着呢,打折都是最低折扣。母亲听完终于动心了:那好,今天我就和你们一起去开开荤。说完母亲就乐滋滋地去收拾准备出门了。
我们一家三口陪着母亲来到涮羊肉店,进了门喜梅先过去和一个服务员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个服务员微笑着把我们带到一个小包厢。喜梅点了几个母亲喜欢吃的菜,又点了几盘羊肉卷和一个三鲜锅底。一会儿工夫锅底就端上来了,喜梅替母亲配了蘸料就教着母亲开涮了。母亲一边吃一边说:嗯,味道不错,好吃。喜梅说:羊肉对身体好,小弟你要多吃点啊。我低着头一边答应,一边偷偷看了一眼喜梅,喜梅则得意地向我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这顿饭母亲吃得很开心。吃完饭后,喜梅对之前带我们来包厢的那个服务员招手道:服务员,买单。那服务员走过来对喜梅说:你们的消费一共是九十九块。服务员报的数让我听了十分惊讶,怎么可能呢?母亲听了却乐得直说:不贵,一点都不贵。
喜梅一个人去收银台结账,回来故意对我说:我的朋友真够义气,打那么低的折扣哩。我忍不住低声问喜梅:真的这么低?不可能吧?喜梅瞪了我一眼,小声说:你就是个榆木疙瘩。我听了才明白过来,喜梅真是有心了。
出了餐厅的门,喜梅对母亲说:妈,要过年了,我们去给您买件新衣服吧。母亲连连摆手说:不要不要,你们以前给我买的衣服都没穿呢,别再为我乱花钱了。喜梅说:妈,今天也没什么事,我们就去商场转转吧,有您喜欢的就买,没有合适的就不买嘛。禁不住喜梅软磨硬泡,母亲只好答应了。
我们陪着母亲走进了一家老年服装店。母亲摸着一件棉袄左看右看,我知道母亲肯定喜欢。喜梅对母亲说:妈,您试试,合适了就买一件。母亲指着标价直摇头:五百多块呢,太贵了。喜梅低声说:妈,这家店的老板娘我认识。您别急,我去找老板娘说一声,让她给个优惠价。说完喜梅就过去把那家店的老板娘拉到一旁,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老板娘过来对母亲说:阿姨,我和您媳妇是朋友,这件衣服您要是喜欢,就按进货价给您吧。母亲听了挺高兴的,但还是不放心地问:进货价是多少钱呀?老板娘凑近母亲悄悄说:一百块钱,不贵吧!您可别告诉别人。母亲一听乐了,于是就喜滋滋地让喜梅买下了这件棉袄。
回家的路上,母亲和儿子在前面走着,我忍不住悄悄问喜梅:今天这顿饭和我妈这件棉袄到底多少钱?喜梅瞪了我一眼,说:钱重要还是妈重要?总共一千多块,但是能把咱妈哄开心了就好。我听了喜梅的话,又看到母亲和儿子在前面开心地说笑着,心里舒畅极了。
回到家里,母亲穿上新买的棉袄站在镜子前照,问道:你们觉得好看吗?我和喜梅都说好看。儿子大声地说:奶奶穿上新衣服真好看!妈妈,过年我也要穿新衣服。母亲听了乐呵呵地进了卧室。
不一会儿,母亲拿着一叠钱走了出来,她把钱塞到喜梅手里,说:喜梅呀,你的戏演得太好了,妈都差点当真了呢。不过妈也不糊涂,这一千块钱你拿着,有你这样的媳妇,妈知足了。
我和喜梅都愣住了,母亲怎么知道的?还是喜梅反应快:妈,这钱我不能要,这是我们小辈应该做的。母亲笑道:你们很孝顺,有你这样的媳妇我真的知足了。说完母亲又转头问我:你那什么胃病也是骗我的吧?我和喜梅听了异口同声地问:妈,这您也知道?母亲扫了一眼桌子说:你说你有胃病,还说医生给你开了好多药,可我怎么没见你吃过药?我和喜梅有点不好意思,都不说话了。
母亲乐呵呵地说:妈不怪你们,今年妈留下来陪你们过年,以后想妈了跟妈直说,妈过来陪你们。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都是过年。
我的眼眶红了,有喜梅这样的媳妇,有母亲和儿子在身边,这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