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水娘的悲伤作者:高国均|时间:2022-05-25 20:15:35

这是清朝末年的故事。


老榕树撑天遮地,沉着持重地在七星井旁托出了一片阴凉。担水姐的发髻上戴着鲜花,插满了银簪。她的金耳环,还有金项链、金手镯更是闪亮耀眼,裹着她下身的百褶裙,在瑟瑟的海风中轻轻颤动。



担水娘的悲伤


阿根也来担水,他遇上了担水姐。阿根呆呆地凝睇着这个富贵的女人,就近的族村里,他没有见过担水姐的面。于是,阿根用歌声释放了自己的爱慕:


担水姐,担水娘,井中担水系厓娘。


担起头被哥睇面,万两黄金送被娘。


阿根沉厚的歌喉刚落下,担水姐就悲婉地唱道:


担水姐,担水娘,各人留面好衣归。


你记得三岁孩儿刀斩死,万两黄金都当泥。


阿根肩上的担子噗通一声脱落在了地上。眼前的女人,是他两年前逐出家门的花妹。


阿根与花妹也是在这只七星井边相爱的。那天,阿根来担水,他挡住了肩上担着水的花妹,唱道:“一朵红花在井心,厓手去探水又深”。花妹接着低声吟唱:“膜(剥)脱罗裙到颈水,浸死厓连打单身。”阿根围着大榕树狂野地手足齐舞,花妹红着脸抿着嘴睇着他笑。他们办婚事的时候,官府号令抚民剿海匪,阿根被征了夫役。按照渔人的婚俗,新婚男女三天内不能同房。可是第三天刚好是夫役渔船出征的日子。阿根在凌晨偷偷溜进了花妹的房间,动了花妹的玉身。


阿根走后,花妹的肚子凸起来了。花妹在新婚三天内有邪行,犯了渔家的忌讳,被公婆赶出了家门。她漫无边际地沿着海岸漂荡,用日日沉重的身子,帮人家织网,打鱼饼,讨得一口饭。一天傍晚,飘雨冰凉,寒风阵阵,衣衫破碎的花妹,倒在了平海城的墙根下。城楼上守庙的阿公睇见了她,把她扶进了城门洞里,喊来阿婆为她剪断了脐带。


阿根跟着官军出海一年多了,也该归家了吧?花妹心里惦着未知生死的阿根,抱着襁褓中的士仔,披星戴月往家走。一天,她寄宿在尼姑庵的门口,深夜里士仔的啼哭招来了歹人。一个男人溜到庵堂,从花妹手里夺走了孩儿。花妹光着脚板寸步不离地追在身后,“不要害了我的士仔,不要……”她撕心裂肺的喊着,追着。在涛声拍岸的海边,男人把孩子放在船头,返身抱住了追赶上来的花妹。花妹像一条网里的鱼,被男人压在沙滩上。海水哗哗地一浪逐着一浪,急不可待的拍击着沙泥,士仔一阵阵的哭声刺扎着花妹的心。男人离开花妹的身子,她爬上鱼船,抱起士仔逃离了海滩。


一个天蒙蒙亮的早晨,花妹终于踏上了梦中期盼的村子,但是,她倒在了村头大户人家的门口。主人把她搀进厢房,端来了热饭,换下了早已不能遮体的衣裳。花妹没有获得阿根生死的音信,但知道公婆已经相继离世了。男主人掂念花妹的贤惠和美貌,意欲收纳她为使妹仔。花妹的心牵挂着阿根,她婉拒主人回到了自己的家。花妹的院落里杂草蔓延,院墙也被风雨吹打成了残垣断壁。


日复一日,花妹的孩儿三岁了。秋高气爽的傍晚,阿根跌跌撞撞地进了家门,花妹凝眸苍白疲惫的他,喜出望外,潸然泪下。她从门外找来儿子,让他叫他“阿爸”。士仔捏住娘的衣襟,睇了阿根一眼,躲到了娘的身后。


阿根瞪了一眼孩儿,一语不发。


夜深人静,窗外的月光射在院子里。花妹怀里的士仔睡熟了,她把身子翻向了阿根。她和阿根说话,阿根爬起身盯了士仔,不言不语地躺下了。


士仔是哪个野老哥的?阿根闭了眼睛,心里嘀咕,没有动花妹的身子。


“啊……”花妹凄惨的尖叫,打破了静谧的渔村。她抱着士仔站在院井里,怀里的士仔浑身是血,小手已经垂落了……阿根往地上扔了沾满鲜血的砍刀,也扔了昨晚背回家的银两。他跪在香炉前,给祖上磕了头,悲声唱道:


烂衫遮掩不成样,今时难抵旧时样。


归家打烂香炉钵,前世烧了断头香。


花妹泪水满面,抬足跨出了院落的门槛……


担水姐,担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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