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跨进电梯正准备按键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的年轻女子提着一个箱子闯了进来,她朝我嫣然一笑说:对不起,麻烦你帮我按一下十四楼。十四楼?我一边按一边心下想,十四楼除了我,就是一位在省政府任处长的,看来她是去跟处长同志进贡的。我不由得笑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不管是什么人看了都会眼前一亮:她一件中长的红色风衣里面是黑色的高领毛衣,这样更显出她脖子的颀长。下面是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脚上一双羊皮的高靿靴子,整个人一下子就显得明媚大方起来。说实话,我手里拍摄过漂亮的女模特多得数也数不过来,但她们总让我觉得少了什么,总让我找不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面前的这个女人却让我有,我也不知为什么,她只是对我这么轻轻的一笑,便让我有一种喝过酒之后微醺的感觉。
到了十四楼,我首先跨了出去,做了个请的手势,她不由得惊讶地问我:你也住十四楼?我说:是呀,我可是老住户了,只是前段时间到西藏拍摄,不在家。她不由得笑逐颜开,我们可是邻居呀,我在对面,你不在的时候搬来的。欢不欢迎?有这样的芳邻,哪有不高兴的,我夸张的鼓起掌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我叫兰馨儿,她伸出了纤细的手,自由撰稿人。我笑着说:我们也算是同行,都是文艺工作者,我是搞摄影艺术的。我没有告诉她我是人体摄影师。
那天晚上,我趴在阳台上发呆,以至斐子轻手轻脚的进来我都不知道,她从后面蒙上了我的眼睛,我知道是她,但我却没有象原来那样,猜过一阵之后,猛地扳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狂热地吻她。她是和我合作得最好的一个模特,因为她懂得怎么样表现她身体的优势,而且她的肢体语言永远与我要拍摄的内容不谋而合。但也有一点让我们的关系永远无法超越,那就是她永远比我更现实,她什么时候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就是在做爱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明白无误的告诉我,她要!她还要!
没事的时候,我会到兰馨儿的屋子里坐一会儿。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兰馨儿的屋子里没有任何装饰,除了一只猫和一台正在发着轻微的嗡嗡声响的手提电脑,看不出这个屋子还有什么会响的东西,还有更让我吃惊的是她竟然正在剥蒜,一颗一颗的红色的蒜头在她手里变成仿佛刚从池水里出浴的白蒜头。我没有想到,像她这样一个漂亮前卫的女孩子,竟然会坐在阳台上剥蒜。冬天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脸上,只见她的鼻子上竟然有一滴滴小小的汗珠,我好长时间没有过的冲动从心底涌出,我跑过自己房间抓起相机就跑过来拍,她没有阻拦我,而是时而对着我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时而羞涩的低着头剥着手中的蒜。蒜剥好了,她放进身边一个醋瓶子里,她说用醋浸泡过的蒜很香的。
我不由得在心中叹息,曾几何时我寻了又寻,像一个浪子一样找不到心灵的归处,其实要寻不就是这样一个才情旖旎的女子吗?这样想着,我不由得放下相机,想把兰馨儿抱在怀里,兰馨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往我的眼睛上一碰,我的眼泪立刻被蒜的味道冲得哗哗直下。
兰馨儿有时像个小孩子一样做一些她觉得有趣的事,一天,她乐呵呵地对我说,她的猫不会用马桶,她就在一个脸盆里装上砂,教会猫使用,有时候她会逗猫故意让猫找不到脸盆,猫会急得在房间里打转,向兰馨儿求援。兰馨儿说这个的时候笑得气都喘不过来。每每在这样的时刻,我就感觉到自己一定是爱上她了,而且越来越爱。
爱情有时是一刹那就来到了。那天兰馨儿给我打电话,说她在茶馆,问我能不能去。我赶到时,她正倦坐在茶馆的一个角落里,脸上满是泪花。我问她怎么啦?她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很疲倦很疲倦,五年,整整五年,我一直等他,可是他却不给我一点承诺,我不知道是要这段情还是不要?我才知道原来她爱着一个有妻子的男人,那个男人想跟她好,又怕失去自己的家庭,所以兰馨儿也有属于自己的无奈。我一直陪她在茶馆坐到凌晨五点钟,最后她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我没有惊醒她,一直到天亮,我们才打车回去。
斐子在知道我拍摄的她那一组照片最终没有获得一等奖之后,她的眼睛里显露出来的都是对我的不屑,她说,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她还不如象汤加丽一样,早点脱了成名更快,何必在这里陪我玩。她甚至把我原来做私人侦探专门拍摄别人隐私的事翻出来讥讽我。我没有办法解释获奖与没有获奖之中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故事,就像办了二十五年金鹰奖一样,总有一些事是会使人在后面猜测的。
其实做私人侦探这段历史永远是我一生的痛,因为我曾因为钱而昧着良心做了许多抛弃做人原则的事,许多家庭因为我的失去原则而走上了另外一种境地。想到这些,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痛,我忘记了我煲着的鸭子汤,当兰馨儿把我的门捶得山响,我才知道是汤的香味把她引过来了。她见我有点落寞的打开门,不由得用手摸了我的头一下。看着她关心的样子,我不由得鼻子一酸,也许这就是命,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偏偏给你。
兰馨儿把我的汤端了起来,走!到我那儿去,我炒了几个小菜给你吃。我非常惊讶,面前的这几个菜都是我爱吃的,她怎么就知道我爱吃这些小菜,尤其是北方很难找到的冬笋她竟然找到了,而且炒的是我爱吃的腊肉。兰馨儿打开了酒,我们喝了起来,喝得高兴时候,兰馨儿说要读她写的文章给我听,读着读着,我竟然听着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她也睡在我的旁边,看着她白里透红光滑的皮肤,我不由得亲了上去,她忽然睁开了眼睛,我以为她会拒绝,可是她却没有,她的两只胳膊缠绵的绕在了我的脖子上。
早晨起来之后,我看着她象小孩子一样蜷在我的身上,离自己这么近,不由得心中涌起一种感觉:有时幸福离自己是这么的近,仿佛我一伸手就能够抓住。我不由得轻轻地去吻她,她忽然咬住了我的嘴唇,娇羞地说,你知道吗?我现在终于抓到你了,我再也不会放手了。听了她的话,我忽然有一种想把自己身体溶进她的身体的感觉,我紧紧的抱住她不愿意松开。
我忽然有一种想法,就拍摄兰馨儿,让兰馨儿来做我的人体模特,我相信让她在我的镜头前,我一定能拍摄出中国最美的人体艺术。兰馨儿笑着说,有了爱情的男人总是灵感四溢。
因为我的镜头前有了兰馨儿,我拍摄的一组《生命放歌》竟然得到了唯一的一个摄影金奖。我捧着奖杯和八万元的奖金打开兰馨儿门的一刹那,我呆住了,里面空无一物。奖杯从我手中滑落,摔得粉碎,我不知道为什么结果会是这个样子,我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在跟我开玩笑,我开始一遍遍拔打兰馨儿的手机,然而电话里永远是电信小姐那冷冰冰的声音你拔打的是空号!
没有兰馨儿的日子,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动不动就感冒。我想这都是我想兰馨儿的结果,她让我的心碎了。2003年2月14日,又是一个美丽的情人节,这样的节日更让我想起和兰馨儿在一起的日子。然而正是这一天让我感觉到我的生活开始天崩地陷。因为我在前几天感觉肌肉像火烧一样难受,有时真想把全身的皮肤用刀割下来才会感觉舒服,于是我来到了医院检查。医生在我的病历上写明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括号里写明AIDS和AZB。我一看,吓了一跳,AIDS是艾滋病的英文缩写,而AZB是汉语拼音的缩写。医生告诉我,我的马上住院治疗,而且绝对中断性生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的医院的,天哪!我怎么会得这种病?我想到兰馨儿,想到了斐子,想到了她们以前的许多女人,但一个一个都被我否定了。因为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希望是医生的误诊。我开始满身疲惫的奔走在各大医院门诊部,我希望有一个医生能对我说:你不是!你不是艾滋病患者!
就那样我在各大医院奔波,希望奇迹的发生。然而,奇迹终究没有发生,因为我这时收到了兰馨儿的信,她在信中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我,她是艾滋病携带者,她是为了感染到我而来的。拿着她的信,我的思绪回到了七年之前,我做私人侦探的日子,有一天我忽然接到一位女人的电话,说她丈夫有外遇的事及一些线索。我告诉她入室拍摄的可能性极小并表白我们也是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工作。她却没有听我的多说,而是把一张支票推到我的面前说到:李先生,我只要拿到我足够离婚的证据,其他的事你看着办吧,这是二万元的支票,事办好了,我再给二万。我收起了这张二万元的支票。一个月之后,我又收到了这个女人给我的最后二万,我离开了这个城市重新我的人体艺术拍摄。
可是我的证据中那个无辜的女人就是兰馨儿的母亲,她跟那位想离婚的女人的丈夫的确没有那种出格的关系,可是因为我,却让兰馨儿的母亲在冤屈之中选择了自杀,而兰馨儿那年刚好十六岁,十六岁的兰馨儿开始发誓要找到我,并且让我死得很难看。
失去了母爱的兰馨儿同时也失去了生活的依靠,无奈中破罐子破摔,在风月场所中跌跌撞撞走了一路的兰馨儿终于知道了我的消息,那时的她已经知道自己感染上了艾滋病。她觉得最好的时机来到了,她不再需要武器,她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于是她就来到了我的身边。看完兰馨儿的信,我忽然觉得全身发冷
我终于明白了人的一生中,有一种错就像不经意时受的冻,最终会在某一天,在你身上最要命的关节上发作,于是,这种伤,就痛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