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贵是云贵县流长乡有名的道士先生。他学过一些奇门遁甲,会使很多法术。方圆几十里人家,老人过世要请他,娶媳嫁女要请他,安香火要请他,开财门要请他……
他自从出师以来,经常不落屋,很少干农活。这个人很小气,一不小心就会把他得罪。乡亲们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小气包”。得罪小气包的人家,不会有好果子吃。虽然他多年前就自杀了,但当地人还会经常谈起他做过的那些缺德事。
【草鞋变鲤鱼】
小气包家住在我们流长乡王家院。王家院是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大寨子,大多数人家都姓王,只有五户人家姓李,三户人家姓杨。寨子门口有一个大田坝,田坝中间有一条河沟。
一个赶场天早晨,太阳刚抬头,村民李忠文在田坝里犁牛打田。小气包抱着一只大红公鸡,挎着一个军用背壶,从田坝中间的小路上走过。他昨天给大硐口谢光明家开财门,得了一只大红公鸡,他打算抱上街卖掉,顺便打一壶烧酒。
路过李忠文家田边,小气包喊:“忠文,我忘记带洋火啦,拿你的洋火给我咂杆烟。”
李忠文没得闲,就说:“表哥,我没得闲,你上街再抽吧。”说完又继续犁田。
这一下,就把小气包得罪了。他心想:咂杆烟只耽搁你一哈哈,分明是不给我的面子。狠狠地说了句:“我叫你忙!”然后嘴巴动了动,念了几句咒语,用脚悄悄把李忠文放在路上的草鞋掀入田中。
小气包来到市场上,把鸡卖了,去一个卖臭豆腐的小吃摊边坐下,要了十块腐豆腐,半斤烧酒,边吃边喝。喝完酒,去烟酒店打了两斤烧酒,歪歪倒倒地走回家。
路过李忠文家田边,看见李忠文和他的侄儿小花牛一边喊叫,一边在田里追赶东西。他故意高声喊:“忠文,你们在追哪样?”
李忠文说:“表哥,田里有两条大红鲤鱼,估计一条有10斤重。我们在抓鱼嘞。”
“我买啦两斤烧酒,晚上我们打平伙,一起整两杯。”小气包说完,暗笑着走了。
小气包走到家门口,对着酒壶又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口酒。正在院坝里洒麦子的老伴杨忠芬看见,几步跑过去把酒壶抢走,恶狠狠地骂道:“醉成这个鬼样子啦,还要喝你的猫尿!”
他摇头扭膀子地喊:“我今天太高兴啦!我今天太高兴啦!”
高兴哪样,他又不讲明白,老伴感到莫明其妙,看样子他今天喝了不少酒,脸红筋胀的,扯他进屋去睡觉。
太阳回去休息了,月亮带着一群星星来值夜班。小河里蛙声一片。李忠文家的那头大水牛站在坡脚,望着坐在田块上休息的李忠文和小花牛。
小花牛说:“二叔,我饿得肚皮巴倒肋巴骨啦,干脆把田水放干,抓到鱼后,再把口子堵上,明天照旧可以打田。你看要得要不得?”
李忠文想了一下说:“看来也只有这样啦。”
小花牛马上站起来,拿起放在田坎边的薅刀,把田块挖出一个大口子,田水哗啦啦地流到小河沟里。田水流干,不见红鲤鱼,叔侄俩个在田里到处寻找。最后,他们在靠路边的田里发现一双草鞋。
李忠文用右手抓着脑壳,感到奇怪:“我的草鞋明明是放在路上,怎么会掉到田里呢?”
“我疑心的是小气包捣的鬼。二叔,你没得哪点得罪他吧?”
“我没得。”
“你再想想。”
“哦,我想起来啦。今天早晨他去赶场,路过的时候,问我要洋火咂叶子烟。我说没得闲,没得给他,恐怕这个事把他得罪啦。这个小气包,害我们忙了一天。”
“这个老杂种,太缺德了,还假巴一二的是亲戚呢!”
“花牛,小声点,万一有人听见传话给他就坏啦。”
“二叔,他是吃柿花专捡软的捏,别人他又不敢欺!”
“叫你小声点,前边有人走过来啦!”
“我怕个球!有机会我要教训教训这个老杂毛!”
“算了,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
“你能忍,我忍不了。”
“去把牛牵来,我们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小花牛又向二叔摆了小气包去年干的一件缺德事。
【恐怖的叮当声】
去年六月间,坡背后的张正学家修房子,请他的表弟小花牛去帮忙砌石墙。小气包帮落马洞陈家安香火回来,抱着一只红公鸡,挎着一个酒壳,歪歪倒倒地从张正学家房背后路过,口渴了,去张正学家要水喝。张正学忙完手上的活路,准备倒水给他喝。
这时,张正学家么姑娘突然大声喊道:“爸爸,猪食冒出来,快把火淋息啦!”张正学跑回家,把猪食锅从煤火上抬下来后,又去整火。
等了好一会儿,才舀水给他喝。小气包当时口干舌燥,心里鬼火戳,喝完水后却笑着说:“麻烦你啦!”
当天晚上,张正学家两口子睡到下半夜,听到从隔壁新屋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钻子声。张正学穿着一条短裤,点着青杠树做的亮槁,到屋外去看个究竟。打开门,天空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叮当声没有听到,听到的却是恐怖的猫头鹰叫声,吓得他屁滚尿流,丢掉亮槁,逃回屋里。刚躺下,他家两口子又听到叮叮当当的钻子声。老婆谢从凤喊他再去看一看,推了好几次,他都不起床,身体抖得像打摆子,震得木板床吱吱作响。谢从凤只得披衣起床,点上亮槁,亲自出门查看。站在门口,她看见对门山的祖坟边有鬼点火,马上丢掉亮稿,转身回屋,心突突跳个不停。躺在床上,叮叮当当的钻子声还是响过不停,天一亮又听不到啦。
第二天晚上后半夜,叮叮当当的钻子声又把他们俩口子吵醒,谁也不敢出去看,一直躺到到亮才起床。
第三天傍晚,张正学到吴家院请小气包来驱鬼。酒足饭饱之后,在老房子的神坎脚摆上一张方木桌,桌上放着一个装满包谷的升子和一沓钱纸,升子里插着三柱香。小气包把香点燃,喊张正学拿一个小碗,装着大半碗水,点燃纸钱,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睁开眼,把钱纸灰化在碗里,左手端着碗,伸出右手的食指在碗里搅动,左三转,右三转,然后端着碗,走出门,来到新房子,站在屋里,向东西南北各喷了一口水,驱鬼仪式结束啦。
当天晚上,张正学家两口子没得听到恐怖的叮当声,睡了一个安稳觉。
小花牛的故事才摆完,刚好走到了李忠文家。放好农具,关好牛,走进屋。李忠文的老婆郑永秀见他们两手空空,问道:“你们抓的鱼呢?”
“卖啦。”李忠文哄她。
“怎么不留一条回来做菜吃?”
“吃个屁,我们被小气鬼耍啦!”李忠文气愤地答道。
“你为哪样要得罪他?”
“他要洋火点烟咂,我说没得闲。”
“他太小气啦,害你们瞎忙了一天。人不见天见,早晚要遭报应的。”
“他做的坏事还少啦,为哪样不见报应呢?”李忠反驳道。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郑永秀坚定地说。
“我早晚一定要收拾这个老鞭子!”小花牛咬牙切齿地发誓。
“别招惹他,他们王家人多事众,我们李家强不过他们。”李忠文生怕侄儿干出蠢亊连累自已赶忙劝道。
“饭做好啦,只是没得菜。”
“去地里掏把白菜来煮,再炒几个鸡蛋。”
“鸡蛋我今天卖啦!”
“割半点腊肉来整,我去掏白菜。花牛,你等一哈哈,菜就搞好啦。“李忠文说完,往菜院里走去。
吃完晚饭,李忠文、郑永秀和小花牛坐在大门囗摆龙门阵。小花牛又向二叔二娘摆了小气泡前年做的一件缺德事。
【甑不熟的饭】
前年,大坝村郑永寿家接儿媳妇,请小气包帮他家回喜神。他家买来回喜神的公鸡只有三斤几两重,小气包嫌小,嘴上不说什么,却暗地里使他家的气水,害得他家有苦难言。
办酒那天中午一点过了,饭甑蒸不来气。做饭的人加大柴火猛烧,大铁锅里的水冒翻滚,甑子还是不来气,无法把饭蒸熟。郑永寿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到处窜。后来有人指点他,封一个红包,请小气包看一看。
小气包在隔壁的平房里若无其事地同别人吹壳子。老郑低声下气地求他,他才勉强同老郑来到临时搭建的火房。小气包一揭开甑盖,甑子里马上大气喷烟,一哈哈饭就熟啦。
“太奇怪啦!”李忠文说。
“人不见天见,早晚要遭报应的。”谢从凤坚定地说。
“走着瞧!”小花牛说完,抬头看看天。一片黑云把月亮挡住,天空只有几颗小星星在闪烁,估计大雨要来了,告别二叔二娘,回家睡觉啦。
【美女脱衣】
正月初二,村里的姑娘小伙相约到大树根唱山歌,三三两两地从小气包家门口走过。翻过他家背后的雷神坡,就到了大树根的跳花坡。每年正月间,四面八方的年轻人都要聚在那里,听山歌,唱山歌,以歌会友,用歌传情。活动从正月初二开始,到正月十五才结束。
小花牛到对门山给父母拜年,半路上碰到小气包,对他说:“表叔,听说你的法术厉害得很,我不太相信,我想告验一下。你看,对门那条小路上走着一个穿白衣的小伙和一个穿红衣的姑娘,你能让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把衣服裤子都脱干净,我打五斤烧酒孝敬你老人家。”
“我眼睛不好,你告诉我,他们是本地人,还是外地的?”
“我看得清清楚楚,肯定是外地的。”
“五斤不行,十斤如何?”
“十斤就十斤。”
“说话算数?”
“大男八汉的,又不是婆娘家,怎么说话不算话?”
“看倒!”
小气包嘴里念念有词,用手指朝对门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一指,说声“脱”。那个姑娘马上把衣服裤子脱得干干净净,丢在田里,在路上狂奔。那个小伙从田里把她的衣裤捡回时,她已经跑远啦。
小气包回到家里,邻居们在他家门口议论纷纷,说他家姑娘小竹妹疯了,劝他赶快去找。他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二话不说,走进屋里,把门反锁,找来去年剩下的一瓶乐果,打开瓶盖,一口气喝过底朝天。
晚上,小气包的老婆从娘家回来,见门锁着,推又推不开,喊小气包不见答应,喊小竹妹还是不见答应,用杠子把门撞开,发现小气包口吐白沫躺在床上,用手摸鼻子,已经冰了,小气包的老婆“哇”的一声,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