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我要上厕所。”圆子涨红着脸，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闷热的全场为之一惊，窸窸窣窣的写字声顿了一下，又如蚕食叶子般沙沙继续。

一脸严肃的老师走了过来，不耐烦地说，“走！快点，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圆子头皮发麻，捏着纸巾，弯着腰冲了出去。

教室外强烈的阳光照得她眯起眼睛，从楼上可以望见校门口翘首期盼的家长们，大汗淋漓地挥着扇子，焦急地等待着孩子们归来。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考试。

这是决定人生命运，不容有误的高考。

圆子在老师的紧密跟随下，跑进了走廊尽头的女厕所。

她迅速关上门，里头有七八个厕间，前面几个都关着，不知道谁已经捷足先登了，只有最后一扇门是开着的。

圆子像革命烈士炸碉堡一样闯进了最后一间，“砰”地关上了门。

也许是中暑了，也许是昨夜吹了空调，也许是吃了冰棒，也许是太紧张了。圆子刚蹲下来，下身就“噼里啪啦”地奔流而出。

她全身舒畅，可是考场的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她意犹未尽地站起身，迅速穿好裤子，想立刻回到考场。

“笃！”她的手碰到门把上，意外地发现厕格门居然打不开了。

慌张的圆子用力地去旋门把，可是满手油滑，怎么也旋不开。她心跳如雷，用力敲打着门，希望旁边的人可以听到，“喂，有人吗？帮我开一下门！”

没有人回答，可是却听到隔壁绑皮带的铿锵声，长长的喘息声，冲水按钮的按下声，以及随之轰隆作响的冲水声，随后是女孩子的高跟鞋走出声，踢踏地走到盥洗台旁，“哗啦啦”地洗了手，“砰”地打开厕门，走掉了。

陆陆续续，进进出出，可是没有一个人听到圆子的求救声。

不可能的！厕间这么小，上面又是镂空的，圆子更惊慌了，难道那些人赶着回考场，所以根本就无暇理自己。可是自己被困在厕间里这么久，外面的老师怎么也不进来查看一下呢？

圆子呼吸急促，手心是汗，一紧张，又有点想尿尿了。于是她蹲下来，又上了一次厕所。上完好，她又去旋门把，希望一切如常。“哧溜”一下，她的手从蘑菇一样的门把上掉了下来，她恼怒万分，如同拔河一样拽着门把，用脚蹬着门，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推。

“啵！”的一声，门把掉了下来咕噜噜转了几下，掉到了厕坑里。

圆子傻了眼，手足无措，大声呼救，“来人啊，我被困在厕所里了，来人啊……”

还是没有人来。

她心里默算着交卷的时间越来越近，但自己还困在厕所里，根本不可能完成卷子了！

圆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滚烫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想起了十年的寒窗苦读，却无法全力一搏；她想起了省吃俭用，指望自己考上大学的父母；她想起了那个家境富裕，容貌娇俏，抢走她暗恋男生的班长，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是偷偷看过男生的志愿单，暗中发誓要考到和他一样的大学。

她的初恋，她的美梦，她的未来，她的希望……

一切都要泡汤了。

圆子心如刀割，觉得世界一片漆黑，她被人遗弃在肮脏的角落里，无人问津，不问死活。

她完全就是多余的，如同蛇足。

此刻，她多么愿意化成一条蛇，从脏兮兮的下水道里游出去，通过密密麻麻的管道，沿着空调的通风口，钻过教室天花板，从风扇上软绵绵地垂下来，瘫倒在考场的座位上……

圆子全身发软，喉咙也干渴无声，“救命啊！我要出去……”她气若游丝地喊。

“叮……”铃声欢快地响了起来。

“考得怎么样怎么样……”喧哗的吵闹声中，十几个叽叽喳喳的女生冲进了厕所，一把打开了所有的厕门。

圆子目瞪口呆地望着一个闯进来的女孩，涨红着脸，心满意足地坐在了自己身上。

“嘘，高考终于结束了……”女孩子心满意足地尿尿。

“班长，你怎么用那个厕间？”一个女孩一边在镜子前补妆，一边说。

“为什么不可以？”班长拉上裤子。

“从前有个学姐，参加高考时出来尿尿，忘记带纸巾，就捡了地上的一张纸用，谁知是一页课本，后来被监考老师认为是作弊，取消考试资格，那个学姐一想不开，就在厕间里自杀了。”

“啊！”班长恍然站起身来，连手也忘记洗，害怕地逃了出去。

教室里，老师正忙碌地收起高考考卷。

“咿，怎么多了一份？”一个年轻的老师问。

“算了，”校长无奈地接过那张没完成的考卷，摇头道，“每年她都不请自来，拿到厕所冲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