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我被分配到某边区生产队农场工作,当时我是激动得一夜没合上眼。第二天一大早便跟随着大部队踏上了去边区的路程。
十几天以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村支书老谢带着一大帮人亲自迎接了我们。我们一行十男八女总共十八人,看着眼前这片片茂密的丛林与炊烟袅袅的村庄,心情是无比的激动和喜悦。
在村支书老谢的带领下,我被安排到了生产队长老赵家里住下。临走村支书老谢拉着我的手说:“周文生同志,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生产队长老赵为人憨厚老实,家里除了他还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女儿赵小梅,村里人都管她叫梅子。来了几天了,父女俩都把我当宝一样供着,什么重活、累活全都不让我干,可把我急得。
我当即就表了态:“赵叔,梅子姐,我到这里是来工作和学习的,不是来当大少爷的!”
父女俩见我有些生气了,第二天就带着我上生产队地里干起了农活。可我好像注定不是干这活的料子,挖地的时候偏偏被锄头锄伤了脚。
老赵吩咐梅子赶紧给我送回了家,上了红药水,这小妮子一边给我包扎一边笑:“小蚊子,叫你能耐,叫你能耐啊!”
我是又气又恨,暗骂自己没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怎么干大事业!”。
“梅子姐,我这只是一时失误,你可得跟赵叔叔说,我可不能休息啊,这点小伤没什么事,怎么也得给我安排个事做,要不然我就成了拖后腿的人了。”
“行了,我知道跟我爹说,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可还要去干活呢。”梅子说完把剩下的纱布往我头上一扔就跑出去了。
休息了两天,我也能自由活动了,就拉着老赵叔再三请求,他架不住无奈只好安排我去放羊,就是生产队养的那四十只羊,我寻思虽然这放羊是个简单活,但也总比成天无所事事强吧。
第二天,我便赶着几十只羊去了山里,反正平时他们也都是在这里放羊的。这活也确实太简单了,一边放着羊,一边看着书,还可以欣赏山里的风光,真是个好差事!
临近傍晚,我赶羊准备回家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五只。“糟了。”我急得满头大汗,出这么大的事,可怎么向生产队交代啊!于是我把羊群赶回去以后,又急匆匆地跑上山去寻找。
此时天也快黑了,生产队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回了家。我拖着一条瘸腿焦急地在山上四处寻找,如果找不到,我看我也别想再继续留在这里了,转过一个山头后,终于在一处山坳,我发现了那几只丢失的羊,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完了,这羊怕是死了。”我正欲跑过去查看,突然从一处草堆里冒出一个人来,我吓得一屁股就摔了个底朝天。我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走近一看,这人不就是村子里人称“地主王”的老王头嘛。
他此时正冲着我一脸“嘿嘿”的笑着,我看他一脸乌黑,全身上下一片狼藉,也不知道是干了什么,脸上还带着一点点血迹,我正要问他。
只见老王头踢了踢面前的那只羊说:“这些羊都死了,全身的血都被吸干了!”
我一听这话,当下急了眼,俯下身子看了看,“天呐我可怎么交代啊!”我看了看老王头,见他脸上血迹未干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难不成是他杀的,他就是那吸血的凶手?”我甩了甩头,“不可能,这老头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老王头见我发愣便拉了我一下说:“小同志,这些羊怕是遭了吸血僵尸的害,我们赶紧回去报告生产队!”
我看了看眼前这些横七竖八的死羊,又看了看老王头,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也就只好跟着他往回去的路上赶。
可是正走出几步,我却突然感觉这背后一阵凉悠悠地,我下意识的回过头这么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在我们身后不远处,只见一个黑呼呼的、批着一身破破烂烂衣服的人正冲着我们呲牙。
他的牙齿一片血红,头发已经长得遮住了大部分脸面,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透过那长发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他这头上似乎还长着几个大包,鼓了出来,样子甚是怪异恐怖。看着这个怪物,我吓了一跳,大脚一滑,幸亏老王头一把拉住了我,要不然我肯定滚下山去了。
老王头一边拉着我跑一边喊:“小同志,不要看,快跑啊,这是吸血僵尸!”
我暗骂一声,忍着脚上的伤痛,拖着腿跑了一阵,实在是跑不动了,这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老王头急得大喊一连拉了我好几下,但是此时那吸血僵尸一跃,已经跳到了我们前面,拦住了去路,此时这怪物就犹如一头野兽般盯着我们二人左右慢慢地移动着。
我一看这情形,“完了,今天非得被这吸血僵尸吸干了不可。”
就在此时“砰”地一声枪响,那吸血僵尸纵身一跃便跳过了我们头顶,转头再看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生产队长老赵和村支书老谢带着一群人举着火把打着手电筒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刚刚放枪的正是梅子。
原来老赵叔和梅子见我迟迟未归队回家,发现羊也少了数只,怕出意外便组织大伙上山来寻,这来得可真是时候啊,我也是暗自捏了把汗。
问明了情况,众人都是一脸惊奇。老赵叔站了出来,他摆了摆手示意大伙安静,接着顿了顿说:“从前传闻山里有吸血僵尸,不过谁都没见过,今天这事真是怪了,大家以后要千万小心。”说完领着大家就来到了那几只死羊的跟前查看。
村支书老谢看了看眼前的这些死羊说:“这事还真不简单啊!”
这时候人群里忽然有一人高喊道:“大家不要慌,这是封建迷信!”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也随声附和高喊:“我们要消灭一切牛鬼蛇神,消灭这个祸害,打倒封建迷信!同志们,眼下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我一看,这些人正是与我一同来边区的战友们。听着这番话我瞬间也来了精神,“什么吸血僵尸,我怎么也糊涂了。”
于是我也走了过去拉着大伙一起高喊:“消灭一切牛鬼蛇神,打倒封建迷信!”
一时间在我们的带领下,众人纷纷向生产队长、村支书请命要求立即捉拿那个祸害,村支书老谢很无奈,但见大家思想觉悟都这么高,一拍大腿当即安排了工作。
他一方面派人去请求支援,另一方面分了几个小组由熟悉的村民带队入山搜寻那吸血僵尸。梅子,老王头跟我被安排到了一组。
临走村支书老谢吩咐,一旦发现那怪物就鸣枪为讯,不要轻举妄动,等各小组支援。一行人就这么举着火把打着手电浩浩荡荡朝山里深处开去。
不久我们就各自按组分散开了,老王头领路走在最前面,梅子举着枪走在中间,一路上老王头都在讲关于吸血僵尸的传闻。
他说,早些年山里闹过一阵吸血僵尸,那时候也有人畜遇了害,传说那怪物力大如牛,嗜血如命,就是很怕见光,一般都是在夜里出没。后来过了段时间也就没了下文,都以为已经走了或者死了,哪知道今天又出来惹事了。
我一听就知道这老头是典型的封建迷信主义思想,正想跟他理论一番,这突然间前面路口传出了阵阵声响。我握着一根棍子,眼睛四下扫了扫,就问老王头。
“大爷,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那东西?”
这时候,梅子端着枪做好了警戒。老王头举着火把,猫了一下腰回头说:“看不清楚,黑漆漆的。”
我当即打着手电筒抢到了老王头的跟前,往前面照了照,灯光略过之处正好看到那怪物的身影,他似乎好像知道我们正在寻他,一路躲躲藏藏。
此时那怪物正在一颗大树后面蹭来蹭去,不知道在干什么。一见灯光照来,那怪物抖了一下,当即跑开了。
梅子举枪正准备发射,我一把拉住了她说:“先别开枪,咱们过去看看再说。”
不一会儿,我们三人挪到了大树跟前,老王头举着火把往树身上照了照喊了一声:“好多血!”梅子在一旁警戒,我打着手电照了照,不光这树上是血,地上也有一滩子血。
这血是乌黑色的微微带点暗红,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臭味。我看着这些血,想了一下回头对梅子说:“梅子姐,你枪法可真准,之前你那一枪打中了这怪物,咱们顺着这血找,他铁定跑不了。”
梅子端着枪猫着腰四处看了看,只是回头朝我笑了笑。
老王头却对我说:“嘿嘿,小同志这有什么,我们这里的人个个都好枪法,当年打小鬼子的时候,咱们村里的神枪手可是立过不少功的。”
老王头一边说,一边领着我们继续沿着血迹四下搜寻。我料定那怪物有伤在身一定跑不了多远,果然没走多久就在一处石壁的边上发现了成片血迹,一定是那怪物在此有过一段时间的停留。
我抬头顺着石壁望了望发现是一处不易攀爬的高山,不由得纳闷了起来,“这怪物难道会遁地穿山不成,血迹怎么到这里就不见了,难道他真是吸血僵尸,怎么可能呢?”
这时候梅子喊了一声:“你们快过来,这里有个缝。”我跟老王头连忙跑了过去,手电光照射之处一个半人高的缝隙出现在眼前,四周杂草丛生确实难以发现。
我照了照缝里一片漆黑似乎很深,我把头一低正准备侧身往里钻,老王头一把拉住了我很严肃的说:“这吸血僵尸厉害,还是等大伙来了再说吧。”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梅子鸣枪。
我心想哪里有什么吸血僵尸,你们这些人啊,就是迷信思想太严重。我没等这老王头说完便一头钻了进去。
老王头跟梅子见我已经钻了进去,急得在外面大喊,又见我迟迟不肯回头,两人也跟着钻了进来。这缝里很潮湿,石壁边上还带着一些露水,很快我就在里面发现了那怪物留下的血迹。
老王头和梅子也跟了上来,梅子上前踢了我一脚骂道“你个死蚊子,你不要命了啊。”我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地上的血迹。此时老王头的火把已经熄灭了,只有我跟梅子两人打着手电筒。虽然少了些光亮,不过依然能看清路。
越往里面走越显得宽阔了起来,四周也不再潮湿。大约走了十几分钟,出了缝隙我四下照了照,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了一处巨大的类似仓库的大房间里,四周密密麻麻的箱子足有一人多高。
我们三人对望了一眼,面对如此情形无不惊奇诧异。这山里怎么会有如此旁大的工程,我此时正蹲在一处箱子旁检查,想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这时候只听老王头大喊:“快来看这里有字”,梅子也朝我挥手直喊:“小蚊子,你文化高,你来看看这都是写得什么。”
我举着手电走了过去,不仅喊了声:“妈呀”,梅子推了我一下问道:“小蚊子,你傻了?这写的什么啊?”
我看了看老王头跟梅子,吞了一口唾沫说:“这是小鬼子的秘密基地!”
老王头一听小鬼子,当即抢过梅子手里的枪大声叫道:“哪里有小鬼子,在哪里,看我不打死这帮狗东西。”
我见老王头慌张便拉住他说:“大爷,小鬼子早就投降这么久了,哪里还有什么小鬼子啊,这只是他们以前的基地。”
老王头才骂骂咧咧地收了枪递给了梅子。这时候,忽然间一个黑影一头扑向了老王头,这黑影来得快,我措不及防手脚一慌乱,手电筒“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此时梅子手电筒照过,正欲开枪,却见那怪物已经一头抱住了老王头,张口正要咬。我见情况危急,急忙提上木棍,朝那怪物当头就是一棒子砸了下去。
这一棒并没有打中那怪物,却正打在这老王头的肩膀上,那怪物嘴巴正好咬住到了这棒子上,梅子见机不可失,瞄准那怪物当即抠了扳机,“碰”地一声枪响,那怪物中枪吃痛,“嗷嗷”地嚎了几声,跌跌撞撞地往仓库里面跑了去。
梅子哪里肯给他机会,半蹲着身子一连又是两枪,怪物倒地不一会儿又爬了起来,跑向箱子后面不见了。
我对着梅子竖起大拇指喊道:“梅子姐,打得好!”
此时却听见老王头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捡起地上的手电正要去扶老王头,却看见老王头手里抓着根细绳子坐在地上他一边哭一边喊:“我的儿啊!”
梅子看了我一眼,一头雾水,我寻思“这老头是不是给吓傻了,怎么喊起儿子来了,谁是他儿子啊。”
这时候梅子已经扶起了老王头,一边替他抹眼泪,一边说:“王爷爷,你这是怎么了?”老王头哭了半晌,说:“那吸血僵尸,是我的儿子小兵啊!”
我越听越糊涂,想必这老头确实是吓疯了,那怪物怎么会是他儿子呢?后来听老王头说完,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候老王头的儿子小兵才五岁,有一天小鬼子来村里扫荡抢走了小兵,老王头的媳妇儿也是死在了那次扫荡,老王头后来被八路军救了出来。
他原本以为儿子小兵早已经死了,却不曾想早些年所传闻,今日所见的吸血僵尸就是他儿子小兵。老王头手里抓的那根细绳子编带就是当年他亲手编的,一直挂在儿子小兵的身上,也因此老王头对小鬼子是恨之入骨。
我听完老王头的话,看着他此时的模样不免有些同情,可是让我想不通的是,他儿子小兵怎么会变成了那个嗜血如命的吸血僵尸呢?
我跟梅子当即安慰了老王头,眼下应该马上找到小兵,没准那根本就不是。此时老王头也渐渐好了许多,他拿过了我手里的手电筒继续领头带路,跟随那血迹寻了上去。
沿着血迹,走出了仓库如同迷宫一般地转过了许多房门,终于在一处通道的尽头发现了那怪物,此时这怪物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当我们慢慢靠近他时,只听几声“嗷嗷”的哀嚎接着就再也没了声气。
老王头一把扑了上去,扒开那怪物散乱的长发“呜呜”地大哭了起来,我看见那张黑漆漆带着血迹的脸庞确实与老王头颇有几分相似,不由得也摇了摇头,这真是他的儿子啊,想不到这父子二人相隔多年重逢却是这般情景。
我看着这四周密密麻麻地房间,透过那玻璃窗望去,里面杂乱不堪,散乱的摆放着各种没来得及搬走的仪器设备,许多畸形怪异的尸体望之触目惊心。我再照了照门牌,只依稀认得“实验室”三个中文汉字。
看到这里我便也猜出了几分,当年这帮天杀的小鬼子不光侵略我们的土地、屠杀我们的人民、掠夺我们的资源,还进行灭绝人性、残酷的细菌人体实验,简直猪狗不如,丧尽天良!
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是它却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每当我再次回想起来心里总会有一丝愤怒和悲鸣。
我时刻教育着我身边的下一代:“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缅怀先烈,勿忘国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