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已经七十多了，腿脚也不如往年灵便，时常坐在竹椅上晒着太阳，看着儿孙们玩耍。半生辛劳，换来如今的富足生活。

老赵所在的村子每家都有自己的菜棚，老赵早年也和其他人一样，靠往市里批发蔬菜为生。现在这份担子传到了老赵的儿子小赵的手里。老赵对小赵叮嘱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一个人千万莫走夜路。

老赵年轻时也是所谓的人壮胆子大。有一次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等老赵出发时其他村民都已经走了。为保障蔬菜的新鲜，他们都会提前把菜摘好，大约凌晨两点从家里出发，赶在早市开始之前把菜卖给那些商贩。

那晚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望着这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亮的天，老赵的爹吸了口旱烟，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粗布褂子，“就你自己，要不咱今天就别去了吧。”

其实一个人去也没啥，怕就怕刚出村口的那片乱葬岗，听老一辈的人说，邪乎着呐。

“那有啥，你放心吧，我就一个人去了。”年轻时的老赵心里可不在乎这些，边说边穿戴好雨衣，拿了把手电，钻入这黑幕中。不去的话就可惜了那一车的菜，这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老赵的爹其实也有些犹豫不决。

“大兄弟，你这菜怎么卖啊？”老赵正开着他的破三轮，忽然听到喊声。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妪举着把旧时的油纸黒伞，正站在雨中和自己说话。老赵拿手电去照，发现她正咧着嘴对自己笑，但目光呆滞，毫无生气，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着实把老赵吓了一跳。那老妪个子不是很高，头发全白了，在脑后束成一个小团，一身黑色衣服。说也奇怪，那老妪有双小脚，这年头裹小脚的老人可不多见了。

“老婆婆，你要多少啊？我这是要拉到市里批发的，你如果要的多，价钱好商量。”老赵心里虽然对这老妪有些莫名恐惧，但此时只想尽快把这车菜处理掉，也顾不上害怕了。

“我们全村的人都要呐，小伙子，你先跟我到村里去看看吧。”

因为天黑看不清路，老赵感觉跟着那老妪七拐八拐，不一会儿便突然眼前一亮，来到一处村子上。

村子里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往，宛若闹市。老赵心里大喜，这下菜可有着落了。但他发现这村子里的人穿着都很奇怪，有穿貌似是抗战时日本兵军装的，也有好几个像之前那个老妪一样裹着小脚的，个个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呆滞。

“有个大兄弟来咱们这里卖菜了，大家快过来看看。”一瞬间，街上的人全都静止不动，然后以极度怪异的姿势扭过头，像神经病一样嘿嘿地冲着老赵笑。笑得老赵心里直发毛。

虽是如此，为了尽快把菜卖出去，老赵也得尽力招呼着他们：“大家放心，这菜都是刚摘的，保证新鲜。”

不一会儿，一大车子菜就卖完了，握着手里厚厚的一叠钞票，老赵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就算拉到市里也卖不了这么多。

要走了，可老赵发现自己怎么也走不出这个村子。想去问人，这才发现原本热闹的村子此时竟空无一人。刚才来来往往的人群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几盏在风中左右摇摆、忽明忽暗的灯笼。老赵这才感觉到了害怕，心里一发懵，竟晕了过去。

第二天，老赵被从市里卖完蔬菜的村里人看到。他倒在了那片乱葬岗中，头插进了一个坟头露出的窟窿中，身子像被人拖进去似的进去了一半，而且整个乱葬岗布满了被撕碎的菜叶。